罗青山回他:【好。】

温禾安虽知道乌苏解毒之法,可手里所?需药材,罗青山便提前打了招呼,回自己房间里准备东西去了。

满院都是不食人间五谷的修士,温禾安却是个需要填饱肚子的凡人,修为一日不恢复,她?就一日得给自己备好干粮。

原本她?打算和昨夜一样热一热包裹里的馕饼,沾着热水充饥,可在院门口架起的铁锅下,却发现了一捧才掐下来,鲜嫩水灵的菜心,油盐都搁旁边放着,显而易见是护卫准备炒个小菜时突然被陆屿然带走了。

温禾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故。

诚然她?吃过许多苦,可从未下过厨,在归墟时倒是架了人生?第一口锅,也是用来热各种干粮。

所?以在眼前的锅开?始从锅中心冒出半人高的大火时,温禾安极其少见的怔在了原地,茫然不明所?以。

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一边拉着椅子,磕着瓜子,便时不时扫一眼观察他们的邻家大娘。她?见到这一幕,顿时什么也顾不上?了,将瓜子一丢,抄起院里的扫把就冲了进来,同时高声喊着些?什么。

温禾安被她?用蛮力一拉,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木头一样杵在院子正?中间,脸上?描着三抹黑。

罗青山急急下楼的时候,院子里浓烟滚滚,他瞠目结舌。

陆屿然和商淮眼看着要到家了,发现身边冲出三五位头顶包着汗巾的婶子,脚底生?油般一拐弯,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陆屿然脸色一寒,商淮脑袋上?顶着两个问号,均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

走近了,便能听到一道陌生?的嗓音:“……你?还在这愣着做什么,想将眉毛也烧掉吗,快站出去,你?阿兄已经回来了。”

温禾安这辈子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形。

她?在原地定了定,想想待会外?面那?几个可能会露出的神情,这回是真觉得有些?丢人了。

她?一边用杜五娘的身份从此在村里被坐实也不错这样的念头安慰自己,一边在几位大娘的注视下急急提着炭黑的裙摆,匆匆朝院外?奔,声音羞赧欲哭:“阿兄”

见此情形,商淮眼睛连忙一跳,他飞快审视温禾安脸上?被烟熏出的小花脸,被炭和水和在一起搅合出来的黑色污渍,觉得完蛋。

陆屿然的洁癖和他任何人不得近身的毛病一样严重。

陆屿然尚来不及反应,和温禾安分开?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抗拒人接近的表现愈演愈烈,这两年?好了不少,记忆中有许多东西也逐渐淡忘,但在这一刻,她?奔向他的姿态,却精准的与记忆中某一段重合。

他发觉自己今时今日,甚至都还记得那?时是怎样的心情。

陆屿然眼皮倏地往上?一掀,喉结微动,在商淮震惊的眼神中自然地掌住她?的手臂,动作微滞,旋即松开?,声音微沉:“怎么了?”

第019章 第 19 章

半个时辰后, 杜五娘和村里小孩争长短和烧了灶台的事在整个村里?传开来,来的第?一日便一战成名,成为所有收药材的商队里最出名的一个。

温禾安亦步亦趋地跟在陆屿然身后,偶尔从他肩膀后探出半张脸, 他正送走?邻家的花婶。

花婶身段丰腴, 嗓音洪亮, 她拎着自家的扫把往篱笆外走,边絮絮说:“……小娘子在家既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便不?要尝试这等危险事, 做兄长的也得尽看护之责。我们村四面都是山, 冬末山上都是枯柴, 这火一起, 烧便烧一片, 我们村不是第一回出这种事了, 上次那郑家, 如果不?是有松灵护着,那一屋子人都要烧没了!”

温禾安神色微动。

她没忘记, 方才那群小孩,也是因为松灵吵起来的。

陆屿然人?生头一遭当这样?的指责, 他顿了顿,受住了:“是, 多?谢婶子帮忙。五娘是这样?的性子, 我?日后会好生管束,不?叫她再碰这些东西了。”

花婶这才伸长脖子回了自?己家。

院门一关, 温禾安鼓起的两腮收回去,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编成小绺垂在耳边的五彩发辫,感受四?面八方熟人?投来的难以?形容的视线, 第?一反应是要回屋去洗个澡,收拾收拾一身,转念一想还有正事要说,还是在院里?搬了把竹椅坐下了。

她将今早上的情况捡了点说了,又起身打了盆水,将手帕洗干净了擦手和脸,问他们今天出去有什么收获。

话语条理清晰,除了眼睛里?还嵌着丝窘迫,其余已经看不?出任何异常。

陆屿然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明显能感觉到皮肉下蛊虫蛰伏的弧度,只是有些猝不?及防的瞬间,他仍会被回忆和某缕难以?言喻的情绪牵着鼻子走?。

这对他来说,显然不?是件可以?欣然接受的好事。

陆屿然不?露声色强势压下所有思绪,皱眉道:“山里?村民人?口固定,除了每年固定时段来收药材和皮毛的商队,常年不?与外界互通,不?接收任何外来流民,哪怕是孩子。深山里?有个宗门,宗门的消息村民从不?对外说,每年来往的商队都瞒住,他们极其敬畏信任那个宗门。”

宗门?

温禾安抬眼,也跟着皱眉,觉出不?对:“既是宗门,为何如此神秘?他们排斥外人?,是不?是跟这个宗门有关?”

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宗门和夺城自?立的修士,他们每日倒下无?数,每日又冒出无?数,不?是那些已矗立了有些年头的大宗门,基本?都无?人?问津,很快衰败,难成气候。

因此宗门一旦建成,首要任务就是汲取新鲜血液,招揽人?才,有些宗门为了一些灵根优秀的弟子,甚至会大打出手,她还没听说过?有籍籍无?名的宗门会画地为牢将自?己圈起来的。

不?收外人?,这村里?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年轻孩子们有灵根的能有几个?天赋异禀的又有几个?

长此以?往,宗门如何传承,修炼资源从何而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屿然淡声道:“多?的问不?出来,山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贸然上山恐打草惊蛇,等明日你那边有消息了再做决断。”

护卫才将刚才喷火,被烧得炭黑的锅拎到河边刷了半天,现在抗回来放到了灶台上,商淮背着手过?去转了圈,看了看,评判道:“还好,还能用。”

陆屿然惜字如金,说的每句话都是浓缩过?后的,商淮等了一会,见他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从善如流地补充:“这次出去,我?们还听说了些别的。这片村庄之前是渔村,周边不?是山,是河流,村子像个被河流围起来的小岛屿,才有了外岛之名。大约一百年前吧,这里?发生了一场大地动,河流没了,变成了四?面耸立的高山,山势险峻,连绵不?断。”

温禾安问:“百年前?宗门也是百年前来的吗?”

商淮摊摊手:“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连观察带套话才得出的结论,再具体的,就得看明天那孩子怎么说了。”

说着,他掂掂那锅,看向温禾安,好笑地问:“还没问你呢二少?主,这是做什么?也是你计划中的一环?”

温禾安捂了捂脸,叹息似的声音从指缝间流泻出来:“……这个不?是。”

她顿了顿,没等商淮接着说,又很自?觉地道:“我?不?会再靠近灶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