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能沉得住气,杜依棠却沉不住气了。她款步上前,语气怅然道:“淮阴侯,莫学飞花兼落絮,摇荡春风,迤逦抛人去。”

乔知予手底下的动作僵了一瞬,哭笑不得的斜睨了杜依棠一眼。

上次和这坏女人使了一招缓兵之计,说和她下次见面就共赴巫山,她还以为坏女人会使点计谋,找个地方设计一下,这样无论如何都能拖一拖,结果在宫里就……

她念的这首诗在民间是男女调情的情诗,前两句是:惟有相思情最苦,檀郎咫尺千山阻;后两句是:结尽寸肠千万缕,如今认得先辜负。听听,这满满的哀怨,不至于吧,嫂子!

乔知予垂眸一笑,摇了摇头:“孩子面前,别说这些。”

再怎么样思念情郎,杜依棠也是孩子的母亲,听闻此言,果真不再撩拨,但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的眼神却愈加的温柔。

乔知予给应承晔把发髻扎好,抱着已经睡过去的小孩儿,站起身来,对杜依棠嘱咐道:“珩儿受惊发热,熬几幅安神汤给他喝。三哥没来看他,他很是介怀,要多多宽慰……”

杜依棠定定的看着面前人,听着他对珩儿的关怀,一双凤眸中柔情如水波流转,心头像是火烧,又像是有猫儿在抓,一下一下,灼烫,又轻痒。

“承晔困了,抱他回去。”

乔知予将怀中小孩儿递给杜依棠,她作势接过孩子,但在孩子的掩护之下,一只手却悄悄探入面前人紫金官袍的大袖之中,修长的指甲不动声色的轻轻划过她的腕心。

痒痒的,让人心脏猛地跳漏一拍。

这个坏女人!

乔知予垂眸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妩媚笑意,眸色一沉,袖中大手猛地伸出去,握住她湿热的小手。

杜依棠诧异的抬眸看乔知予一眼,随后羞怯的垂眸一笑,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怎么也抽不动。

她含羞带臊的瞪了眼乔知予,继续抽手,但那只大手就是在袖中牢牢禁锢住她。

乔知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双眸眯起,那眼神异常玩味,像是在打量自己的猎物,又像是在欣赏自己即将到手的战利品,侵略感十足。

被这样的眼神笼罩着,杜依棠只觉得自己陡然心跳如鼓,腿都有些发软,要不是抱着孩子,真想往面前人身上靠过去,直接倒进他的怀里。

但是身后隐隐传来的交谈声拉回了她的理智有宫人走近!

不知人数多少,若是被他们发现,怕是不好封口……

顷刻之间,想到种种后果,杜依棠顿时面红耳赤,心跳得更快了,但面前人却依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宫人近了,更近了,更近了!

在她们即将绕过竹林,看到二人不清不楚之前的那一刻……乔知予松开了手。

杜依棠耳热心跳的赶紧收回手,只是这么一会儿,手心和后背都已经是热汗涔涔。

看着她劫后余生的模样,乔知予从容的笑了笑,颔首道:“微臣告退。”说罢,转身离去。

第59章 第五十九癫

乔知予不太喜欢进宫,每次一进宫,麻烦事就多。

朝堂上,殿中侍御史盯着她,下了朝,宣武帝盯着她,等宣武帝放松警惕,杜依棠就盯上来,她出宫门时,连建福宫门前那只油光水滑的獒犬也要盯着她,口水长流的目送她远去。

她以往心情不好时,恨不得一大巴掌抽到所有人的脸上,连那只狗也不放过,狗也得挨她一巴掌!

但最近,她觉得进宫一趟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甚至和三哥、嫂子以及侄儿们纠缠一番,日子也还有滋有味的。

这样的心境转变不是由于她突然想开,想要加入三哥这个大家庭,而是因为任务始终要推进。接下来,她该询问姻姻心仪的对象,好敲定接下来的工作内容,但她内心实在很不想去面对。

即使她乔知予在别人眼中是万人之上、一手遮天的魑鬼将军、柱国重臣,但在面对姻姻这个表面娇弱内心却叛逆的小姑娘时,内心也会产生深深的无力感。

历经三世,她对这世上的绝大部分规则都已经有了深刻的理解与把握,无论是权力还是人性,她都能拿捏得大差不离,唯独姻姻除外。对于乔知予而言,这个天命之女只意味着两个不详的字眼:失控。她的心里永远有自己的想法,永远不会顺着别人的心意。

乔知予能“爹”了所有人,却怎么也“爹”不了姻姻,这个事实让她半夜都会坐起身来,对上天怒骂一声:操!

离上一次询问姻姻心意的时候还没到三个月,欸,不急,能拖就拖吧……

腊月初,盛京庙会不断,热闹非凡。乔知予得了闲,索性带全家出门逛逛。

天气晴朗,梦云山脚,庙会集市,人群熙攘、摩肩擦踵。

乔知予一手抱着乔时锦,一手牵着姻姻,身后跟着乔时帆、乔容,还有乔怀、柳婳、乔峻茂,最后面跟着管事吴伯,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东瞧瞧西看看。

这样盛大的庙会,乔知予也从来没有游玩过。

第一世时,她困居深宫,没这个机会;第二世倒是有机会了,只是那时事务繁忙,即使路经闹市,也只是匆匆走过,无暇玩乐;第三世早期,她逛过几次小型庙会,不过那时的她孤家寡人,和现在游玩的心情还是很不一样的。

与平日相比,庙会这天,沿街多了许多货郎小贩。看他们卖的东西,有烟花爆竹、农庄器具、新桌旧椅,也有小儿玩具,什么拨浪鼓、木陀螺、铜鱼儿、竹蜻蜓,也有卖吃食的。

乔时锦许是没被人带着逛过大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看什么都新奇。每逢她多看几眼什么东西,乔知予就令吴伯去买下,买四份。不一会儿,每个孩子手里都多了许多吃食和玩具。

乔知予搂着雪团子一样的乔时锦,见她翻来覆去的看手里的那串山楂串珠,便问道:“时锦,舅父考考你,一串山楂要价三文,七串山楂价值几何?”

乔时锦眨巴眨巴大眼睛,脱口而出:“二十一文。”

“时锦真聪明!”乔知予称赞道。

当年在母亲的肚子里闷了这么久才生出来,还以为时锦以后会笨一些,没想到压根没受影响,真是个坚强的小姑娘。

思即至此,乔知予越看小侄女越满意,忍不住一把将她举起来,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高声道:“骑大马咯。”

乔容见状,赶忙阻止,“快放下来!你是家主,又是侯爷,像什么样子,被你的同僚看到……”

“看到就看到,怕什么。”乔知予爽朗的笑了两声,“前面有杂耍,时锦,想去看耍大刀吗?”

乔时锦被架得高高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激动得脸蛋红红,连连点头:“想!”

“那我们就去看耍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