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脸上却是破天荒地的认真:“绛绫,对不起。”又是这句,她最近怎么听到的都是这句?离开所以歉疚,不能所以惭愧。当年也是,现在也是。她扬起眉头:“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当年并不是你见异思迁,而是我没有魅力。”
阳光又缓缓盛开在脸上:“你变了。”
当然变了,变得牙尖嘴利铁石心肠了吧。将脆弱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连自己都不能够轻易触及。
“绛绫,你现在的样子,真教人喜欢。”
微笑也重新出现在脸上:“甜言蜜语可以留着应付你的金丝猫,我们是老友,用不着来口蜜腹剑这一套。”
一口一口的吃完生日蛋糕。很多年前,那一天是生日第二天,面前的这个人双手捧来蛋糕,她吹熄蜡烛,他问:“许了什么愿?”
她冷冷的答:“我要考进长源,到最优秀的男人身边去。”
她生日的当天,他陪方笑雪到乌来去了。第二日才补一只蛋糕,她赌气许下这愿望,翻手就将蛋糕打烂。说到做到,奇迹一样成功的实现愿望。奇迹,或者某种意义上就是不幸。老天从来不会厚此薄彼,完成了你的愿望,就要用你更多的来偿还。
开口问:“你到底为了什么回来?”
“公司决定拓展业务,派我回来站稳脚跟。”
脑中闲置已久的职业敏感终于缓缓复苏:“你做哪行的?”
俊脸像挨了重重一拳似,夸张的皱成一团:“不会吧,这么不关心我?连我这么多年在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对你这么关心,知道你失恋马上飞回来,要死要活赶上你的生日,你太没有良心。”一下子气氛重新轻松,递过张名片,她郑重其事的念出声来:“亚洲区总监,嗯,这个职位真唬人。”
还是笑,露出一口白牙。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永远不会沉下嘴角,一个连微笑都似有嘲讽在里头。心里一惊,她在想什么。她已经决心忘记一切。
他突然叹了口气,她又是一惊,只见他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绛绫,你到底是爱上他了。”
她差点跳起来,为他这样突兀的叹息,为他这样突兀的一句话。她勉强一笑:“你说什么?”
“用你当年的话来说,那个最优秀的男人。”俊脸一本正经的凑近来:“虽然我不认为他优秀,他只不过命好,又有几分聪明,其它一无可取。”
她答:“岂止一无可取,简直叫人难以忍受。霸道、不择手段、不讲理、不考虑别人感受、花心、挑剔、我行我素。”
他呵呵的笑:“真有这么糟?说得我十分向往有朝一日可以认识他。”
她叹了口气:“有过之无不及,只会比我形容得更糟。”
他目光炯炯:“可是,你爱他。”
“我不爱他。”
他嗤笑着扔开餐巾:“可以瞒他,不必瞒我。”眼里的太阳灼热逼人:“你爱他,你提到他时眼睛就迅速的黯然下去。”
“这么文艺腔,可以卖给电视台。”
“习绛绫。”他一双眼注视着她:“既然你说你不爱他,那么,请你爱我。”
她好笑的低下头去,说:“方笑雪在长源是他的首席秘书。依我看只是工作关系,你不用来这一招玩复仇。”
“我跟方笑雪分手很多年了。”
“我们分手更多年了。”
“我重新爱上你了。”
她不知道怎样答对,只好微笑。那微笑也是职业习惯的,他突然又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绛绫,相信我,我才是最适合你的。”
她笑得略带苦涩:“如果,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我,或许我们现在正过着幸福的生活。”
幸福有很多种,举案齐眉的平凡夫妇是一种,穿水晶鞋遇上王子的仙德瑞拉是一种,童话里最多的就是后面一种,嫁给王子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幸福的生活。奢望,海市蜃楼的奢望。却骗了大票女孩子喜欢,以为王子真的会举着水晶鞋满世界寻找他的仙德瑞拉。
出门来,看见她开一部小小日本车,他忍不住笑:“黎公子没有传说中的大方。”她说:“这是我自己的车。”他却打开车门:“我当司机,带你去个地方。”
结果跑到大肚山去看树林。真是……白痴。陆沉立刻抗议:“这叫浪漫!”浪漫个鬼,饿得前胸贴后背,下山又开了几个小时车才回到市区,寻间餐厅吃晚饭,他问:“怎么样?考虑好没有?”
她问:“考虑什么?”
“当然是破镜重圆了。”
懒得理他,举杯:“喝酒吧。”
两个人喝掉一打Screwdriver,里头的伏特加酒劲上来,微微有点晕头转向。他笑话她:“这么多年酒量都没长进。”她还可以口齿清晰的还嘴:“我原谅你酒后没有口德,我要先回去了。”抬腕看表,真的晚了,手机中午就没有电池了,不知宝宝有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不过保姆在家里,应该不要紧的。
他说:“算了吧,我送你,你这样子敢开车?”
夜深了,路上车灯像流星划过,电台里唱情歌。任贤齐一声声迭声的唱“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他睁大眼睛看信号灯,喃喃自语:“心太软,才怪……女人心是天下最硬的东西,刀枪不入。”她哧哧的笑:“你真被金丝猫打击惨了。”
“我是被你打击惨了。”
一路斗嘴回去她公寓,甫一下车,让冷风一吹,只觉得恶心难受,跄踉着弯下腰,他搀住她抱怨:“你怎么退步了?半打酒就喝成这样。”
空腹喝当然会这样,她舌头有点不听使唤,所以懒得顶嘴,他说:“我送你上去,几楼?”
她推开他的手:“不好,不方便。”
他笑容可掬:“不方便?你刚失恋,就又不方便?”
说得她这么不堪,反正宝宝也早睡了,由他跟着上电梯至门前,找钥匙开门:“晚安。”
“晚安。”转过身正欲离开,她却“咦”了一声,他便问:“怎么了?”
“没有电。”大门处的灯掣失了效果,屋子里黑黑的什么也看不到。他转身走回来:“我替你看看,肯定是保险熔掉了。”他从明处进来,玄关处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正好绊在玄关阶上,本能的伸手去抓,却只抓住她的手臂,去势太猛,“啪”一声两个人一起跌倒。
头顶的吊灯突然大放光明,两个人都睁不开眼睛。习绛绫昏头涨脑,只是好笑,扶着墙壁站起来,半晌才看清面前人影,只是一呆:“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