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郑重点点头,转身离开,沿着街道商铺往市里最热闹脏兮兮的地方走,最底层的人群有最强烈的生命力,这个时代只要有手和有脑子,气候长夏无冬,不会让人饿死冻死,她有很多工作都可以做,也可以吃苦。
过人行道,有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猛然刹车支地,车上人伸臂把她横腰一揽,苗靖天旋地转,还来不及喊出口,扔摔在摩托车上,她心砰砰跳,跌撞在他手臂,是那股熟悉好闻的男生气息。
“陈异”
苗靖尖叫,车子车速不减,颠簸扭动,她姿势不端正怕跌,只能死死揪在他身上。
“你性格还挺倔的,跟谁学的?”陈异大笑,“从小就这样,挺招人讨厌的。”
“你要带我去哪?”她大喊。
“带你庆祝一下。”
摩托车左拐右拐,在车流中不断穿插,拐到了城郊山里,车速再一档档往上提升,已经开始超速行驶,罡风把两人衣服灌满,耳边都是尖啸声,身体开始失重漂浮,苗靖受不了这种刺激,头脑空白,口干舌燥,看他提起前轮,猛然一个飞速跨越,两人身体腾飞在半空中,闭眼死死巴住陈异后背。
“陈异,陈异,我害怕,停下来,停下来……”
他在山道上左突右进蛇形飚动,开始了花式耍酷,险险飞驰在悬崖边缘,苗靖全然承受不住,已经头皮发麻四肢绵软,最后甚至吓得哭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脑缺氧的关系,哭得格外的惨烈酣畅,闷在他后背嚎啕哽咽,头盔湿透,他的后背衣料也湿透,又很快被热风吹干。
最后机车停在山顶一处缓坡,陈异咧嘴笑,问她爽不爽,来了个特飒爽的耍酷式下车,支着手臂坐在地上吹凉风,苗靖绵软无力爬下车,一个不着力,直接摔在草地上。
她哭得满脸通红,涕泪横流,鬓发绒毛全沾在面颊脖颈,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肩膀还一抽一抽,哽咽着打嗝。
山风过耳,空气甘甜,阳光热烈又清透,青草茸茸,有鸟叫莺啼,陈异不管旁边人哭得厉害,叼着根草闭眼睡了,后来睡醒,发现苗靖也哭累睡着了,细胳膊细腿蜷在草地上,凌乱发丝黏在白皙面颊,眼尾还挂着泪痕,小巧的鼻唇紧紧皱着。
他拍醒她:“苗靖。”
苗靖朦朦胧胧睁开眼,眼泪洗涤之后,心特别安静,情绪也特别平静,好像烦恼都很遥远,往事也不值得回味。
“起来。”他把她拧起来,“回家了。”
她神情愣住。
陈异已经戴上了头盔:“我就当做件好事,等高中毕业你再滚,你老家那破乡镇中学,什么狗屁玩意,还不如不念。”
“上车。”他不耐烦,“快点,回家做饭去,我饿了。”
苗靖颤着手脚慢慢爬到摩托车上,战战兢兢:“可以慢一点吗?摔下去会死掉。”
他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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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重点的学费不算太夸张,学杂费一千二,住宿费七百,校服和军训其他费用五百,也许补课费和各类缴费会超出预期,苗靖在暑假两个月有找过工作白天在家做一点手工活,晚上去网吧打工,陈异和他的那帮朋友也常混迹网吧,工作还算安全清闲。
陈异扔给她一支手机,让她去办个卡,存下自己手机号:“有什么事給我打电话。”
第20章 陈异后来再也没因为钱发愁过
高中开学的前两天, 苗靖从网吧辞工,拿着工资和陈异一起回家这份工作还是陈异拍胸脯帮她担保的,十五岁实在年龄太小, 网吧老板不敢用这么小的童工,只能让她在夜班机房干点杂活, 陈异陪打游戏也能挣钱, 苗靖跟他一起熬夜吃泡面吸二手烟, 深觉网吧是个让人觉得快乐又悲伤的地方,年轻人的兴奋快乐,年轻人的堕落沉痛。
两人兜里都揣着钱, 心情都还不错, 各自慢悠悠走着,早上九点,路上还有买菜回家的家庭主妇, 苗靖也顺路去趟菜市场,陈异跟着她, 路过街边服装小店, 喊住她,两人都要开学, 需要买几件新衣服。
苗靖在学校穿的都是校服,其他都是地摊货, 五块钱的背心,十块钱的T恤, 就这样她还穿着不难看,白皙皮肤乌黑头发, 密绒绒的睫毛和娴静清幽的气质极度加分, 陈异穿的衣服也是随手买的, 他在这上头不讲究,以前还有一阵非主流时期穿花衬衫破洞牛仔裤,最近总是一成不变的T恤长裤,穿坏一件丢一件,统共也就是那两样衣服。
两人从头到脚置办了一身,都是简单的T恤长裤帆布鞋,买完出来,苗靖趁着陈异在垃圾桶旁抽烟,去了隔壁的内衣店,她身上瘦,宽松T恤里穿的一直是小尺码的棉质背心,绷得紧紧的看不出曲线,她一直胸闷,而且小背心洗多了就会松垮,知道同龄的女生已经开始穿塑形内衣,但苗靖从来没好意思买过初潮和胸脯发育,魏明珍都没有来得及教她,都是她一点点摸索过来的。
苗靖有点心虚的羞涩,硬着头皮跟店老板讨价还价,陈异拎着东西走过来找她,他平时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从来看不出少年的青涩幼稚,猛然撞见那堆花花绿绿的内衣内裤,也是略尴尬的顿住脚步,再跟苗靖投过来的目光交汇,身体猛然一拧,眼神故作无意往上瞟。
老板娘格外热情,嗓门也很有穿透力:“三十块钱一个,不能再便宜了,这个文胸最适合你这样的小女生,粉红色多好看,还有蕾丝花边,聚拢效果特别强,跑步也不颠,我帮你放身上比划一下,就是你的尺码。”
外面站着熟人,苗靖浑身不自在,唯唯诺诺推拒老板娘的好意,只想赶紧付钱走人。
陈异手插在兜里,微微皱眉看着别处,心想三十块钱的玩意能穿吗,听大头袁炫耀过陪小太妹买这玩意,一点布料花好几百块,那些女人杂志和电视报纸上都说要穿最贵最好的,不然以后下垂外扩什么的,再想魏明珍真他妈不是人,拿了几十万走,把女儿丢下不管,他当了冤大头还得帮人看女儿。
“苗靖。”他把苗靖喊出来,“走。”
“啊?”
“走走走,快走。”
他催得急,苗靖也觉得尴尬,撇开老板娘溜之大吉。
买完其他东西,又买了些菜,两人沿路走回家,路过一家精品内衣店,陈异脚步顿了顿,又顿了顿,脸色有些红燥,略指了指:“你进去看看?”
“啊?什么?”苗靖反应过来,绞着手腕,红着脸讪讪看着内衣店。
“又不是没钱。”他吊儿郎当叼着烟,急匆匆掏钱扔给她,“你自己逛,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一个小时后,苗靖带着两个打折内衣回家,心情微有雀跃,内衣店店员很温柔告诉她穿戴方法和尺码测量,也赞美她身体很漂亮,苗靖也喜欢漂亮的东西,挑了两个很柔软的纯白内衣,有蕾丝和珍珠装饰少女的成长不应该只是黑暗和贫穷,更应该是美好和纯洁的。
回到家,早上买的东西都搁在桌上,陈异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苗靖做饭收拾家务,把两人新买的衣服都洗了,晾在阳台上天空瓦蓝,未拧开的衣角往下滴着水,又被风轻拂着,那种感觉很特别,像是尘埃落定,又像是未断线的高空风筝,她终于有了个固定憩所。
高一开学报名,学费完全是苗靖自己赚的,高中校园比初中高级漂亮,能走进这间学校念书的要么天之骄子,要么非富即贵,因为离家有点远,需要代步工具或者坐公交上学,但晚自习时间长,晚上公交停运,苗靖选择住校交完住宿费后还有点后悔,学校食堂价格有点贵,各项零零碎碎的开支也多,生活成本可能会上涨,住家里能更节省些,苗靖不想让自己成为陈异的负担,他只比她大一点,也还在念书。
高中学业忙,宿舍六人一间,正是青春灿烂的年龄,苗靖依旧独来独往,安静不合群可以避免透露自身情况,也可以杜绝跟随性消费,少些烦恼和纷议,多花时间在学习上。
班上喜欢逗弄她,对她有好感的男生不少,邀请她出去玩或者聚会无一不碰壁,苗靖就是冷清孤傲、蒙着面纱的冰山美人。
她随身带的手机从来没有响起过,陈异无事找她,她也无事找陈异,只是亲友联系人那栏只写了他的手机号,关系是兄长,班主任问她家长呢,苗靖说父母都在外地工作,跟着哥哥生活,班主任默认她是留守孩子,这位哥哥是个成年人士。
只是周末回家,陈异肯定也会在,她做饭洗衣服收拾家里,他玩游戏睡觉吃饭,两人一起在家呆两天,陈异偶尔骑摩托车送她回学校,很酷炫拉风停在校门口,惹得旁人张望。
主动跟陈异要生活费是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苗靖自己也会想办法赚点钱,她现在已经不太去捡废品卖钱,高中生可以找点工作,比如代陈异学校的同学写作业或者考试,或者去夜市兼职、摆摊卖东西,但主要还是陈异给,他身上总不缺钱,多多少少能有点,苗靖要的并不多,她很节省,基本除了吃饭以外在学校不花什么钱,要应付的是学校的补课费或者订购辅导教材之类的费用。
陈异有钱的时候能一口气给她五六百,没钱的时候也能变出几十块出来,钱不花在苗靖身上,也总会花在吃喝玩乐上,苗靖不要那么多,他会硬塞给她。
“你不花,明天我跟人也要花光,不如你留着,以后我没钱还得问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