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天琴海湾的别墅是真的漂亮,不愧是打着城中顶级度假豪宅开发的项目。

宁静的私人海滩,碧蓝色浪花堆着细软的白沙上岸,留下漂亮的淡粉色贝壳和小海螺,林悦索性踢掉拖鞋,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

他从小就喜欢海。

只是那时候他跟他哥还住在脏乱差的涉水街,作为全市有名的贫民窟,自然狗血的烂事一大堆。

第一年,那个美丽又薄情的女人带着儿子嫁过来,第三年,她就扔下亲生儿子直接跟着新情郎远走高飞了,同年,小林悦的赌鬼爹则干脆被追债的砍死在路边,一只手到人化成了一捧灰都还没找到。

这个本来就是半路拼凑的小家,在短时间里迅速崩塌,并为年幼的周域喜提一个不仅要照顾吃喝拉撒睡,还终生甩不掉的小包袱一枚。

那一年,夜里刚下过一场大雨,昏暗狭窄的小巷一片泥泞,小孩突然追了两步,拉住前面的少年。“哥…,咱换条路走,这泥坑多,新鞋要踩脏了…”

七八岁的男孩脚上是一双廉价的小白鞋,上面手绘了几笔浅蓝色浪花。新鞋谈不上,都穿了快大半年了,只是林悦爱惜,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海边风景区的东西卖的都贵了好几番,当时周域不给买,小孩就闹着哭,死活抱着他哥的腿不肯走,周域没办法,只能把兜里的钱翻个遍,当然,那次回家之后林悦就被他哥打的哭的喘不上气,但好歹鞋是买了。

彼时周域已长成少年,眉眼之间初露锋芒,辍了学在那片混起来,不少从前欺负过他们的混子见了面都得叫声“域哥”,兜里装的钱能买十双鞋也不止,早把这事忘了。

“啧,鞋脏了就脏了,一个男孩哪那么多事,回家擦擦就行了……嗯,行,晚上找到人再说。”周域挂了电话发现身边没人,回头一看,小孩手里拎着鞋,正光着脚踩在脏兮兮的路上走。

周域一把把人拎起来,当下就在屁股上甩了几巴掌:“地上脏不脏你就脱鞋?一眼看不住你就找事是不是?!”

林悦被抓着打还抱着鞋,生怕松手鞋掉了,周域语气也软下来。

“先把鞋穿上回家行不行,一会哥还有事,鞋踩脏了明天再给你买一双。”

林悦还是抱着鞋,这点倔脾气兄弟俩倒挺像,只是林悦不敢明着跟他哥倔,只能沉默着倔。

周域晚上还约了事,当下在林悦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真不听话,”然后拎起小孩,背着人往家走。

头顶乱七八糟的电线把天空割的七零八落,一排排永远晒不干的背心内衣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儿,林悦乖乖的伏在他哥背上。

“哥…我脚上的泥好像蹭你衣服上了…”

“你就闹吧,这次期末考多少分?”

“……还行…”

“行,等我空出空就给你上上弦。”

“………”

林悦还记得两天后的放学,他被一帮高年级的男生堵在回家路上,为首的男孩穿着裁剪精致的小西装。“听说你就是八班那个长得比女孩还漂亮的男孩?去,把他裤子给我扒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男人,有没有那玩意儿哈哈哈。”

事实上,林悦那天不仅叫人扒了裤子,全身都扒光了,绘这浅蓝色浪花的鞋也叫人扔进了泔水桶,林悦第一次红了眼,结果是咬掉了那个男孩的一只耳朵。

再后来的事林悦记不太清了,因为他在警局里几乎被打了个半死,只记得后来他哥抱着他出来。

“阿悦,哥带你换一个地方住好不好?”

林悦一张小脸干净,可嘴一张却止不住流血。

“…哥,我是不是又给你惹事了…”

“不怪你,哥带你去医院,哥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湿润的海风将那些回忆吹的很远,日落向西,一望无际的海面撒下一片金色余晖,林悦揉了揉眼,回头,他哥正向他招手,进来吃饭。

第6章 Stefano Ricci的皮带

这天周末,傍晚的庭院里,季秋寒倚靠在铺着柔软羊羔毯的藤椅里,天气已经开始有渐渐转暖的迹象,他穿着一件平日里不常见的白色毛衣,领口有些低,白皙精致的锁骨隐隐闪现。

他专注的盯着屏幕里的犯罪心理学文献,修长的手指在银色键盘上敲敲打打。

又不一会,他端起一边的茶杯,刚喝了一口,眉间顿时皱成一团。

这是什么养胃茶?

确定不是熬了两百年的药渣子泡的?

季秋寒真是强忍住吐掉的冲动,叫人给他换了普洱。

而江湛那边,V.K集团似乎对选择新加入的合作伙伴异常谨慎,合作洽谈了小半年,然而出面的亚洲区总代理人Mr.W,不知是自作主张,还是听人授意,从头到尾一直躲在幕后,只派出他的“助手”Qiniet出面,仿佛一直在考验江湛他们的诚意。

这次约好的商谈再次迟迟不见人影,江湛也不急,只看着摩天大厦外的好风景,指腹慢慢摩挲着茶杯边缘,偏头跟周域说话。

又等了一会,索性.交给周域,带着易谦赶最后一班飞机回来陪人吃晚饭。

江湛是傍晚到的,一进庭院,就看见藤椅上的安安静静的季秋寒,因为上次在车站抓捕嫌疑人的“行动失误”,他被暂停了警队工作,派去S大的法学院讲犯罪心理的座谈课。

江湛看见季秋寒抬头看他,方才谈话时身上的那股戾气顿时消散不少。

易谦识趣的差走佣人,偌大的庭院一时静谧。

季秋寒见江湛回来还有些惊讶。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事情有些棘手么。”

“受制于人才棘手,”江湛在他身边坐下,扎了个水果块扔进嘴里,似笑非笑道:

“你看你男人像是受制于人的人么?…况且有周域在呢。”

“周域?”

季秋寒想起来之前在窗边看见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