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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定局

牧家和言家是世交,牧家从政,言家从医,牧舷之和言相安是多年挚友,后来他们两个分别成了家,便又干脆做了邻居。甚至两家买的墓地,也是挨在一起的。

牧星野和言和延续了牧、言两家的交情,从小形影不离。幼儿园之后,牧星野甚至很少回自己家里睡觉,每天都赖在言家,成了言和的跟屁虫。也因为牧舷之忙于工作,顾不上他,所以言家对牧星野格外照顾,几乎把他当成了言相安的第二个儿子。

唯一超出两家预料的事情,恐怕是牧星野和言和从发小变成了恋人。

好在两家大人都比较开放,言相安和牧舷之商量好,既然他们相互喜欢,就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原本是一个非常幸福圆满的故事,然而变故发生在言和21岁时。那时候,言和读大四,跟他同校的牧星野读大二。

那一年,牧舷之已经身居高位多年,是政界多方势力拉拢的对象,也是商界争相逢迎的达官。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牧舷之得罪政敌被查, 牵连出在早年的一桩城市公共卫生规划建设方案中,他曾强制压下一起人命案件,被执法部门秘密从近郊一处度假别苑带走调查。

从未经过世事锤炼的牧星野根本什么也不懂,一下子就慌了神,他遇到问题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去找言和。

直到他从父亲的同僚口中得到消息,才明白了为什么突然之间言和就不肯见他,平时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宠爱的言家所有人,也都对他避而不见。

牧舷之被从别苑带走时,和他在一起度假的人是苏欣。

是对家人声称在M国参加学术研讨会的苏欣,是言相安捧在手心里的妻子,也是言和敬爱的母亲。

牧舷之道貌岸然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精于算计不择手段的心。因为言相安太过于相信他,所以一直未曾察觉,直到妻子一同被带走,他才知道自己的好友与妻子出轨已达六年之久。

至此,两人背德关系曝光。

言家和牧舷之的名头都太大,这桩丑闻以迅雷之势席卷首府政商两界,舆论一片哗然。

当时言家用了大手笔,才将丑闻压下。

之后,言相安与妻子离婚,在好友和爱人双重背叛打击之下,心生厌倦,离开首府,参加了医疗援非队。苏欣自身并无问题,被带走也只是当时正好和牧舷之在一起,简单调查之后很快就对其放行。但她无颜面对言家和儿子言和,选择净身出户之后回了M国。

短短两个月,言、牧两家被遽变打翻,言和没了家,牧星野没了父亲。

而他们同时失去的,还有深爱的彼此。

牧舷之被带走隔离调查,达半年之久,因为牵连甚广,案子一直拖着没办。牧星野多方奔走,寻求父亲旧友帮忙,但几乎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他一个19岁的大二学生能有什么办法,娇生惯养着长大,父亲这把遮阳大伞一倒,什么都没了。对他来说,除了父亲之外,他最亲的人就是言家人。言相安和苏欣是仅次于父亲的存在,对他也是从小疼到大,而言和,不但是他的哥哥,朋友,也是他全心全意爱着的人。

可是,因为父亲的出轨,言家已经对他避之若浼。

曾经对他视若珍宝的人,如今都把他弃如敝履。

父亲出事之后,牧星野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靠自己。

牧星野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牧舷之一直未娶,怕孩子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受委屈。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牧舷之比大部分丧偶的父亲做得好。他的观念是,宁愿给孩子找保姆照顾,哪怕照顾得不够周到,也比那种人前人后两套脸色的后妈强。

当然牧舷之从不缺女人。他长相身型俱佳,常年身居高位,又豁达智慧,在各种场合吸引着不同的女人前赴后继。苏欣是为了什么和牧舷之在一起的,牧星野不想探究,言家人也羞于启齿。

后面的进展在众多看客眼里俗套而八卦,但对于当事人来说,是实打实的刀戟在身。

很短的时间内,牧家被查封,资产冻结,牧舷之成为人人喊打的罪犯。牧星野无处可去,只好搬回了学校宿舍。

他四处奔波,受尽冷眼,出去求人的时候再也不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落井下石的人纷至沓来,防不胜防。他咬着牙,笨拙地学习着求人办事那一套规则,端茶敬酒、送礼说话,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他已经成年了,便把母亲留给他的教育基金全都取了出来,这一笔钱是法院动不了的。他把这些钱全给了父亲的一个老部下,因为对方承诺可以拿这笔钱跟上面斡旋,以此减轻牧舷之的罪名。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被骗,所谓的老部下也携款而逃。

所有的路都走到了尽头。

牧星野站在黑沉沉的家门口,抱着膝盖蹲下去那里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四周围起了钢丝网,像一片沉寂已久的废墟。

秋天来了,风很凉,他还穿着夏天的衣裳。

他没脸找言和,他和言和已经两个多月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在学校,言和从教务处出来,他正好去请假,两人擦身而过。

那时候他不知道,言和其实是去办出国手续的。

他站在廊下,看着言和走远,突然之间所有的委屈铺天盖地涌上来,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冲出去,去抓言和的衣袖,胸腔里发出一种不成调子的悲鸣。

他像往常那样喊言和的名字,唯唯诺诺地说着话,带着颤抖和小心翼翼。

言和只看了他一眼,似乎没耐心听他解释什么,把袖子从牧星野手中抽出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万顷找了来,提出签那份“卖身契”。牧星野知道这份合约意味着什么,但当时如果没有这笔钱,父亲的罪名还要加一项,他只能妥协。

首府的深秋并不冷,但雨水多。签合同的前一晚,下了一场大雨。

牧星野撑着一把黑伞,在暴雨倾盆的深夜走了很久,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能去找谁,只知道不停地走,一直走。

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外面。看着之前自己每天都穿过的那道大门,他做梦都想和以前那样,奔进温暖的房间里,跳上言和的背,听言和笑着骂他是个“野猴子”;安叔叔拿着一份医学材料在读,偶尔会问他几个学业上的问题;苏阿姨会招呼厨房给他做新的点心,然后让他慢点吃,别跟小孩子一样吃得那么急……

可是现在,他只能远远看着,不想离开,也不敢进去。

那时候他从林壁口中知道,言和已经准备要走了,手续都办好了。

他和言和从未说过分手,但离别已是定局。

第二天,言和醒来的时候已快到中午。这段时间的疲惫让他很快进入深睡眠,连精准的生物钟都没有叫醒他。

洗漱之后,他走出房间,果不其然,牧星野还坐在客厅里。

看到言和,牧星野立刻站起来,他的眼底全是红血丝,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没睡,说话的声音也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哭过了。

“言哥……我能去看看安叔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