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yan点头说是,就是那个日期的头一天晚上。
那天见面的情形犹在眼前,对话也异常清晰。
现在想来,牧星野当时是带着全身的伤,局促地站在五年不见的言和面前,说“言哥,我想重新追你”,说“没事,不疼”。
言和说了什么呢?他说:“我们早就结束了。”
“阿野哥哥,”ryan连喊了两声,把言和从轰鸣的记忆和缺血的心跳中唤回来,“他可能躲在三楼拐角处的一个卫生间里,那里很少有人去,你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他。”
言和转身要走,ryan又说:“万先生得罪不起,你们这样走了,他那边万一……”
ryan不太明白他们的纠葛,只知道那个人上次把牧星野打成那个样子,只一个电话,UH的老板就没再追究,因此知道万先生不是他们这种人得罪得起的。
然而言和已经走远了,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自己这句提醒。
“牧星野,”言和站在紧紧反锁的隔间门前,轻轻唤他,“开门。”
他们距离方寸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不堪一击的门。言和能听见门内极力忍耐的呼吸声。有那么一刻,门内那人的恐惧具象成一条蛇,透过隔间的空隙钻出来,紧紧裹住言和的躯体。
言和在这种陌生的感知里迅速共情,感受到了牧星野漫天的恐惧和冰冷的寒意。
原来,他这么害怕!
手抚上那扇门,言和声音轻柔:“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打开门,好不好?”
牧星野捂着嘴摇头,他不信言和去而复返,也不信自己有被相信的资格。
这一晚上,他从无惧到茫然,也只是用了言和说完“你们继续,我先走了”那一句话的时间。
咔哒一声,门开了。
牧星野抱腿坐在马桶盖上,抬着眼看他。那眼神里没有什么情绪,就单纯盛满了茫茫然,视线甚至不能聚焦,很快,这些东西也看不到了,被遽然而至的眼泪冲走,只剩下一片通红的眼底。
他张了张嘴,许久之后才喊出来一句:“言哥……”
言和上前一步,一只手迅速捂住他的眼,另一只手将他揽进怀里。
他做不到直视这样的眼睛。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东西,如果说有什么能让言和心跳失速,那么牧星野茫然哭泣的眼,一定是排名第一的杀人利器。
手心里的眼睫轻颤,眼泪很快濡湿言和的掌心。
“阿野。”时隔五年之后,言和第一次这样唤他的名字,像小时候一样,那声音从胸腔里传出来,在牧星野耳边流淌成一道厚重的屏障,将他整个人圈起来,密不透风。
“阿野,”如果牧星野不在哭的话,就能听见言和的声音在发抖,他说,“别怕。”
崩溃来得很快。
已经很久没人向他伸出手,告诉他,别怕。
牧星野的眼泪不受控制,这些年没流过的悲伤仿佛要在今天决堤,兜头泼下来。他把脸埋在言和胸口,两只手像在深海中抓住了浮木,死死不肯松开。
言和又抱了他许久,看他情绪稳定点,才试着将他抱下来,又将自己外套脱了给他穿上,这才揽着人往外走。
服务生还在大门口等着,看到言和出来,立刻开了车门。
言和让牧星野坐进副驾,给他系上安全带,又把手机放在他腿上,对着还在恍惚的人说:“阿野,我东西落在上面了,去拿一下,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牧星野攥着他的衣袖不松,脸上有些不知所措,嘴巴张了几张,说不出话来。
言和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般地点了点头,又强调道:“就一会儿,马上下来。”
真的只走了一小会儿,言和就回来了。
牧星野趴在车窗上,一眨不眨盯着大门方向。一个黑西装走出来,在门口张望了几次,期间视线也扫过言和停在花坛旁边的车,像在找人。牧星野认出来,这人是万顷的保镖。
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车内的情况,牧星野依然往后缩了缩身子。等他再伏到车窗上看出去,黑西装已经不见了,大步向车子走来的人,是言和。
前后也就十分钟,牧星野却觉得每一分一秒都在煎熬。言和开门进来,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走了”,便一脚油门将车开出去。
如果不是在山路拐弯的地方车速也没减,很难发现言和在生气。
牧星野身上还穿着工作服,就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衣,他上车后就把言和的外套脱了下来,怕弄脏,怕弄皱,小心叠起来,抱在怀里。
如今坐在言和的车里,像是做梦,做什么想什么都有一种不确定感。但他理智之外的下意识,仍然捕捉到了言和在生气这个事实。
两个人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车子停在澜园地库。下车后,言和从牧星野怀里将自己外套拿过来,抖开,给他穿上。动作不算太温柔。
牧星野沉默地跟着言和走,上电梯、进屋,直到坐在沙发上,都没有抬头。
言和在他对面坐下来,微微低头看着他,问:“这样多久了?”
客厅只开了壁灯,昏黄的光线笼罩着牧星野微垂的双肩。这一晚上的冲击太大,他的情绪转换和起伏也大,经历了悲伤、惊惧、痛苦等等的轮番打击,最后定格在了茫然无措上。
他没能理解言和的意思,当然也没法回答他的问话。
当下,他只能由着本能说一句话:“言哥……你别生气……”
他五官里的悲伤一点点凝成实质,映入言和眼底。
“不是生你的气,”言和忍着心底传来的不适感,突然有点真的生他气了,“你没有做错事,不要说这种话。”
“算了,你先洗个澡,今晚住在我这里。”言和站起来,去卧室找了上次牧星野留宿时穿的衣服,递给他,安排他去洗漱。
牧星野接了衣服,听话得要命。言和怀疑,如果现在让他从这里跳下去,他也会毫不犹豫万顷有句话评价得对,牧星野确实“听话”,但只是听一个人的话罢了。
手机在桌子上一直震,言和拿起来,接通,听着对面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冷冷地回:“别再找他了。”对面似乎愣了一瞬,又继续说了什么,言和说“随你”,便扣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