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立他为太子那日是冬月末, 他穿着崭新的台子蟒袍手?里拿着册封诏书,他把?冠冕摘下?托在臂弯, 鼻尖一直萦绕不散香灰的气味。
宫循雾从昭阳宫出来,身上披着明黄色的斗篷,一看就知是皇上让他穿着出来别着凉。
宫循雾朝他点了点头, 冷冰冰的说:“恭喜侄儿得偿所愿。”
宫瑞胤气的牙根痒痒,小时候话都说不清楚,一脸着急的跟在他身后,生怕把?自己丢下?,只会单字往外蹦:“瑞…瑞…”
在他册封典礼完成后,居然给他摆这种脸色。
宫瑞胤神情恭敬给他行礼:“见过九皇叔,才下?了雪,九皇叔当心脚下?。”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克服了鄙夷和?羞-耻,谦卑的与小自己两岁的“皇叔”殷勤问好。
但看着宫循雾拢了拢斗篷从他面?前离开,他用诏书一下?一下?的戳自己掌心,对先皇幼子的身份羡慕不已,能当跟皇上肆无忌惮吵架的祁王,给他太子之位他也不换。
宫瑞胤坐在浴光轩三楼雅间的软榻上,看着由侍从带进?来的叶妜深,纵使见过宫中的无数绝色,他还是会被叶妜深的脸惊艳。
他再一次在心中感叹,宫循雾真是命好。
“见过太子殿下?。”叶妜深给他行礼。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子身旁的侍从提醒到:“殿下??”
宫瑞胤才回?过神来,发?现叶妜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着打扮简单雅致,不像是侍从。
宫瑞胤笑笑:“蛰容来了,快坐。”
叶妜深在一个不远不近的木墩凳坐下?,贠边寅又行了一次礼,不卑不亢的开口道:“见过太子殿下?。”
宫瑞胤寻声看过来,又很浅的笑了一下?:“这是你?家哪个兄弟?”
“姑母家的表兄。”叶妜深顺口背了一段原书描写:“母亲是侯府的千金,父亲是探花郎,曾任司谏,现外放炎州,任芒洲知府。”
宫瑞胤点了点头,又不太在乎的把?目光放在叶妜深身上。
那日在寺庙中,宫瑞胤曾想心狠受点伤,用以撇清自己出现在别院附近的某些嫌疑。
他没想到叶妜深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居然有勇气克服恐惧回?头救他,简直是意料之外。
能够舍身救太子的人,必然要得到嘉奖和?信重。但他们出现在别院附近的时机不对,所以大肆嘉奖是不能够的,信重也不太好实现,因为叶妜深是宫循雾的人。
宫瑞胤看着叶妜深,越看越觉得喜欢,现在正是被救了之后惊讶又感慨的时候,总忍不住给他点好处。
但凡有点良心,都很难对想要救自己的人有厌恶之意。虽然宫瑞胤并不需要他救,但他有这种意图就是好的。
“殿下?。”叶妜深唤了一声:“妜深去?了杜府。”
“你?去?过了?”太子对这件事不太感兴趣:“去?看看也没什么,你?来的早,可?用膳了?”
叶妜深轻声说用过了,旁边的贠边寅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连太子都能对他展现平易近人的一面?。
他忍不住打量自己这个胸无大志的表弟,从前总是跟江湖混混称兄道弟,得了个尚算褒奖的义气名声。
但贠边寅是看不上的,后来为了五皇子得罪了四皇子,挨了一顿板子,贠边寅觉得他板子挨得一点不冤,演正义凛然演到皇宫里去了,当皇子当他的正义之敌,别说挨板子,死了也只能算他倒霉。
但没想到因祸得福,不仅跟皇子们亲密起来,还够上了祁王。
贠边寅越看越觉得叶妜深也不过如此,那些人吹捧他也不过是因为一张徒有其表的脸皮。
除了与生俱来的容貌,叶妜深实在太不够看了。想到这里贠边寅直了直脊背,回?头对侍从说:“劳烦给我一碗面?,我早上出来的急,肚子饿了。”
侍从看向太子,太子手指轻敲了一下,算是准了,侍从便出去?了。
叶妜深装作没看见,也跟不在乎贠边寅跟原书描写别无二致的性格和?心思?,他只是把太子的注意力抓回来:“殿下?。”
“怎么了,蛰容?”太子甚至起身走到他身边。
叶妜深看向贠边寅:“表兄先吃面?,我与殿下?很快回?来。”
贠边寅眼神暗了暗,心里把?叶妜深骂了几百遍。
太子没有介意叶妜深替他做主,跟着叶妜深出了门。
两人在院子无人处闲逛,叶妜深想了想,故作歉疚的说:“那日连累了殿下?,妜深心里过意不去?。”
太子不在意的说:“这怎么能怪你??你?不要多想。”
叶妜深叹息:“其实今日前来妜深心乱如麻,生怕再出什么坏事累及殿下?,不瞒殿下?说,妜深近来交霉运,不祥之人。”
太子被他逗笑了:“哪有什么不祥之人,你?就是小孩子心性,想的太多了。”
“原本想请殿下?去?打猎,晚上宿在庄子。”叶妜深遗憾的说:“但还是算了。”
“怎么算了?”太子对他的话有点兴趣,叶妜深知道太子同宫循雾一样,都喜欢打猎,宫循雾喜欢夜间打猎,太子喜欢冬日打猎。
叶妜深叹息,明晃晃的隐瞒:“我一时说不清楚。”
“你?不必前怕狼后怕虎,什么霉运,万一霉运走了呢?”太子拍拍叶妜深肩膀:“不用想太多,只管同我去?,出了事算我的。”
太子语气笃定,隐隐有些高高在上的傲慢。
他的傲慢与宫循雾不同,宫循雾的傲慢表现在他的冷漠和?对所有人的无视。
太子的傲慢要更为尖锐一点,他的冷漠过渡成了不加掩饰的心狠,他对所有人的态度是超越无视的蔑视,他的傲慢带有主动的攻击性。
“殿下?不知,妜深要做什么事要先得到母亲的应允。”叶妜深没再继续打猎的话题,他沉默着往前走,心里盘算着找什么借口回?家,他现在有点厌烦了。
太子停在小阁门开,侍从心领神会上前打开门,小阁里是一口大水缸,水缸里浮着几片枯黄的荷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