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银针,平静地道出缘由,林疏影从师兄手中接过那身体,淡淡看了已经呆住的叶家小姐一眼:“如果不想你哥哥毒发疯狂,英年早逝,请不要再刺激他,我不想费救回来的人这么简单就被阎王给收走。”
“……”轮到叶雨呆住了,愣愣瞪着抱着自己兄长向外走的人,长这么大从没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话,这人……
“喂,你还好吧?”一只大手在她眼前晃,凑上来的是张英挺的面容,“疏影没有恶意的,他认真时就是这个样子,别介意。不过你确实不应该告诉你哥哥这件事,他身上的余毒还没清除,这样受了刺激很容易气血上涌,一个不小心那‘杜鹃啼血’倒灌进经脉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我……哇……”叶雨号啕大哭。
阮天斩傻了。
楚云深偷笑不止,识时务地大步出门,还不忘带上了房门,把两个几乎已成门神的叶雨的随行侍卫关在外面。
“师兄!”
房门掩上的那一刹那看到了他面上促狭的微笑,阮天斩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心痛,伸出了手臂想要追出去,却被身前的娇小身体挂着,无法移动。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别哭了……”
林疏影横抱着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身体直奔自己的房间。
这个笨蛋!明明知道那该死的毒药还没清除干净,胡乱激动个什么劲!他就算毒发身亡也不可能让死人复生!
气归气,总不能让这个自己救回来的人这么早去见阎王。林疏影取出针袋,运针如飞。医术有一部分是师父教的,他也确实喜欢这些,再加上自己在现代的中医底子,不知不觉中医术早超过了楚贤。
床上的家伙闷闷地哼了一声,细细密密的汗水从额上渗出来,互相汇聚着,合成更大的汗珠滑落在枕上,发出“啪”的轻响。
很难受?忍着吧。赌气地在他胸口天池穴上用力一扎,那结实的身躯立刻猛颤了一下,眉也拧得更紧了。
一针下去,林疏影又有点后悔了。突然面对亲人去世的消息,任谁也都应该会慌乱吧……就连自己……
用力摇头,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他又在几个重要的穴位上插上银针,起身配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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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碧尘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次日清晨。
看着头顶的帐子,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想翻个身,发现四肢百骸痛得要死,略略移动就有虚汗从额头冒出。
环顾,是在陌生的房间,满是草药的清香,身边还有个黑色的小脑袋。
想起来了,慌乱的妹妹,颈后穴位隐隐的疼痛,母亲……
不管怎么说,这些年身为长子被锻炼出来的沉稳终于派上用场,总算平静下来了,叶碧尘思索着。父母一向相敬如宾,母亲也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女子,所以这后面一定藏着什么……
“嗯……”趴在床边的小脑袋动了动,接着抬起头来。神志未清,眼睛是半睁着的,朦朦胧胧的像隔了一层雾,那神色慵懒得如刚睡醒的猫咪。只是……左颊处为什么多了一条细细的皱纹?
叶碧尘心念一动,忍着手臂的酸痛抚上那道古怪的痕迹,触手是一层极薄的皱皮……明白了!
林疏影还没有完全清醒,只觉得一只大而温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很舒服,忍不住往上靠,另有一只手探到耳后,轻轻揉了揉,一层薄薄的东西从脸上剥离。
什么!他立刻惊醒,摸上自己的脸凉凉的,触手稚细,完全没有易容过后的粗糙感。惊讶地抬头,对上一双比自己惊讶十倍的眼。
完了……昨晚忙到太晚,忘记整理一下这张脸。这种极薄的面具效果一流,黏附性极佳,相当逼真,但缺点是容易破,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整理一次,不然会起皱……八成是自己睡觉时不小心把哪里蹭出问题来了。
“啊,其实这张脸……哎,我是嫌它太招摇了才遮起来的……”
小声解释着,奇怪,他为什么要一幅做错了事的样子?
那只温暖的手又凑近他的脸,带着淡淡的暖意轻轻贴上那细致如白瓷的面颊。
“你啊……真的很会暴殄天物。”
看到这样一张完美的脸,叶碧尘的脑海在瞬间真的是一片空白,这容貌,已经不是他所能形容的了。手不受控制地抚过那细细的眉,星一样明亮的眼,修长俊挺的鼻,淡色的小小的唇,线条完美的下颌……
心突地一跳,猛地明白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立刻触电般地收回手,连连解释:“对……对不起……我刚才……”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
林疏影摇头,没有男子喜欢同性在看到自己的容貌后露出或惊艳或贪婪的表情。上天要补偿他前世的其貌不扬,但似乎稍微过了那么一点。
“啊,对了,你昨天因为太过激动有少量的毒又往回运行了一些,所以解药还得再吃上四天。”小心岔开话题。
“四天……能不能把药给我,路上吃?”
从位于北地的暮雪山庄回到江南,就算是日夜兼程至少也要十多天,妹妹赶来已经用去这么长时间,自己要是再耽误……
“我明白,”林疏影点点头,顺便帮他整理睡得满是皱痕的衣服,“你现在想尽快赶回去。其实这药本来就是打算交给叶熹先生,让你们拿回去喝的。但是你昨天气血倒流,有一部分余毒进了比较麻烦的经脉,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这四贴药下去就能药到病除,毕竟这方子只是把毒逼到一处,最后一起排出来,真正的‘杜鹃啼血’是没有解药的。”
“那……”
“你先听我说完啊,”林疏影苦笑地打断他的话头,“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跟你一起回去。”
“可以吗?”叶碧尘刚刚确实有想到这个办法,苦于不好意思说出口,这时对方居然干脆地自己提出来,他激动得紧紧抓住那只还在整理自己衣襟的手。
“喂……很疼的,你先放手……”
“啊,对不起!”
把被子也叠起来,林疏影道:“昨天我问过师父,他答应得很爽快。我先前准备好的一堆说辞反倒用不上,说起来很奇怪,暮雪山庄虽是医人,从来都是看过病人收了诊费就让人家回去,再重的病症从没留人在山上住过两晚以上。”
“还有这等规矩?”
“也不算规矩,师父一向就是这样的。你是个奇怪的特例,不仅留你在庄里呆了这么多天,还允许跟你下山,你们叶家会不会跟师父有什么渊源?”
叶碧尘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从来没听爹提起过有姓楚的朋友……倒是他有时候会念叨着一个林姓的名字,不会是你吧?”
林疏影随手给他一巴掌:“我从来没见过你老爹,他怎么可能认识我。”
嘴上这么说,心念却是一动,会不会和父亲有关?再转念一想:哪有那么巧,天下姓林的这么多,怎就肯定了是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