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瞬间安静无声。

沈青也愣住了。

他看着面前沈宁苍白而寡淡的神情,眼底震颤不止。

这是他如掌心明珠般疼爱了十余年的妹妹,纵使沈宁如今顽劣不堪,他也只是想威胁,想给她个教训。

曾经演武场上,身姿轻盈如燕的明媚小姑娘、受了一点伤都疼得掉眼泪的妹妹。

如今竟硬生生接了他这一刀,甚至连一个哭喊的音节都没发出。

“你傻了吗!怎么不会躲?”沈青几乎是咆哮着发出声音。

秦夫人也被这场景吓蒙了,忙遣人呼唤医师。

“宁宁,我不是故意让你受伤,对不起......”沈青手足无措。

“哥哥......我好疼!”沈昕悦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话。

她如同无力的雏鸟般躲在沈青的羽翼下,涕泣涟涟:“姐姐一定是怨我,抢了她将军府嫡女的位置,我这就走,给她腾位置......”

沈青的神色,骤然阴鸷一片。

沈宁在将军府长大,轻功卓绝,就算眼下无法习武,也根本不可能躲不过去。

分明是她先作恶推了沈昕悦,却要故技重施,耍弄心机。

医师已提着药箱前来,正要给沈宁包扎伤口,沈青却忽的上前阻拦:“别给她治!”

“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沈青满脸嫌恶走上前,“你以为自己受了伤,就可以让我们不计较你作恶推倒昕悦,还要故技重施、耍弄心机,装可怜让我们心疼,是不是?”

沈宁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鲜血带着生命力从身体里汩汩流失,她双膝一软,“扑通”栽倒在地面。

“沈将军,无论你怎么想我,这一处贯穿的刀伤,相比于沈昕悦的擦伤......也已足够偿还了。”

沈宁无助地扯着沈青的衣摆,努力发出声音,“求求你,先给我疗伤,我......”

“不够!”沈青猛地抬起脚踹过去,“你占她身份,享尽荣华富贵,而昕悦在乡下吃苦的十几年,又怎么偿还?”

胸口传来剧痛,沈宁重重栽倒在地上,脸色煞白。

单薄破旧的衣衫,随着巨大的力道,骤然撕 裂开来。

她身上狰狞的疤痕、无数的针眼,旧伤新伤反复堆叠,几乎没一块好肉的肌肤,就这样明晃晃落在了众人眼前。

6

空气骤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沈青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宁满身伤痕,眼底震颤不已。

“沈将军,现在可满意了?”沈宁唇角溢出一丝血迹,“药人在太医院里,不过是最低等的物件,连牲畜都不如,只要任何人想,无论是多么毒烈的药和残忍的治疗,都必须服从接受,若敢反抗,直接处死。”

沈青愣住了,只觉得心疼得几乎快要发疯。

“宁宁,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里面经受了这些,”沈青着急的俯下身,将沈宁渗血的手用纱布过紧,承诺道,“现在你回府了,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医师治好你!还和以前一样......”

若是入宫前,沈宁听了这话,必定感动欣喜万分,可如今,她只觉得无力又可笑。

沈宁摇摇头,不着痕迹地推开沈青:“我不需要了。”

忽然,耳边传来沈欣悦娇媚的声音,她像是担心极了沈宁,眸中浮现出泪光:“姐姐,你要怪就怪我,别和哥哥赌气!若是可以,我真想以身代你,承受这些痛苦......”

沈青闻言,神色一凝,他猛然回忆起沈宁曾经的那些龌龊手段,不耐烦的起身:“既不需要,又何必摆出这一副做作姿态?众目睽睽,你装可怜给谁看!”

喧闹中,沈宁的脸色平静得可怕。

心脏处传来隐约的钝痛,像压了块沉甸甸的巨石,让她呼吸滞涩。

但不再像以前那般,撕心裂肺的疼。

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慢慢放下。

回到落满尘埃的熟悉院落,沈宁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贴身婢女柳鸢迎上前来,看见沈宁形容枯槁的模样,惊愕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大小姐......”柳鸢声音颤抖,控制不住上前,紧紧搂住了沈宁单薄的身子。

声音哽咽,“都是奴婢的错,没有保护好大小姐,让您受苦了......”

温暖透过肌肤传到四肢百骸,沈宁冷凝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动容。

曾经的那些美好,仿佛断了线的风筝,早就脱手而飞了。

而柳鸢的拥抱,仿佛手里捏着的那一截细线,蓦然察觉,顿时令她眼眶发热。

“我累了。”沈宁撇开头,迈步回房间准备歇息。

可刚踏过门槛,沈昕悦张扬如花蝴蝶般的身姿,就赫然映入眼帘。

“怎么,不欢迎我?”她面容无辜,步步上前。

“姐姐可能不知道吧,你入宫这三年,他们可是想尽了办法对我好。”沈昕悦笑道,“前些天生日宴,陆公子送了我十余箱贵重礼物,要将我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年都补回来,价值万两。哥哥听说我崇拜习武之人,就连御赐的宝剑,都随手转送给我。”

“姐姐,你拿什么和我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