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予和苏远宸听到这样的话,只能离开。

苏远宸愤恨不平地捶墙:“既然这样,也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嗯!”陆青予仰起脸,伸手按平他皱起来的眉头。“明天,我们就去给上级领导们告状去!”

这就是两个人商量好的主意,也是目前最好的主意。

与其在下面用尽各种丑恶手段争斗,不如直接来个釜底抽薪。让华盛的丑恶嘴脸,暴露在所有领导面前。

法律制裁不了你,总有行政手段可以。

第二天两人带着陆开明一块儿到市政府做汇报,轻工局局长程适、文化馆馆长张守光喜笑颜开引领他们去了接待室。

副市长徐以林非常有亲和力,一看苏远宸的脸就乐了:“这是文化馆的苏远宸吧,出去一趟怎么还受伤了呢?想必这次经历有奇遇吧!”

既然是领导主动开启的话头,陆青予和苏远宸也就不客气了。

苏远宸义正言辞:“领导,这一趟我跟着天和的送货车去参加展览,真的是历经千难万险,几乎命悬一线,差点生离死别啊!万幸我们不辱使命,终于将屏风平安送达,被组委会选中摆放在展览大厅的中央,让南州市的轻工业在这次全国工艺美术展上拔得头筹!”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送个货居然遇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但两个人最后很不容易克服了一切困难,为南州市取得了相当高的成绩。

“领导您不知道,我们为了能给南州市争得荣誉,特别艰辛。”陆青予可怜柔弱的附和,陆开明一个劲儿地叹气。

轻工局和文化馆两个大佬没想到苏远宸如此开场。两个人还以为就是简单接受领导接见,然后领导夸奖两句干得好,许一点奖励荣誉什么的,然后两个年轻人说完感谢话就可以离开了。

现在看来,两个年轻人带着老工匠陆开明过来早有预谋,另有所图啊!

果然,副市长听出了三个人的弦外之音,正色道:“既然你们遇到了不平等的待遇,那就说说看吧!”

陆开明扯开嗓子喊了一声:“青天大老爷,您听我讲啊!”

老爷子开场,从天和珐琅工坊的建立,师兄弟的竞争开始讲起。

陆青予接着讲述了自己如何以女人的身份艰难入职,到被绑架被抄袭。顺带讲了天和最近一年来工厂的改革措施有效,经营情况大好,为南州市税收做了不少贡献。

苏远宸就华盛珐琅工厂现阶段的生产经营状况,以及这次旅程和展览会发生的两件大事做了详细的解说,把其中的危机和风险点清楚的指明。

一个简短的见面会,变成了一个长长的工作汇报。直到炎炎热浪从窗外袭来,三个人的话语才结束。

苏远宸和陆青予说得很爽,三位大佬听得可一点儿也不爽。天和、华盛两个单位生产经营的产品几乎一样,有竞争很正常,但没想到,是这么竞争的。

这哪里还是文明社会的商业手段,完全是在搞封建社会强权这一套,我在技术上争不过你,就偷你的、抢你的,如果东西搞不定,就要消灭你这个人!

如果仅仅只有陆开明、陆青予两个工匠这么说,三个大佬还要考虑下是不是一家之言,带着造谣诽谤的可能。可有苏远宸亲历,公安局做证,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副市长想起前几天侨联办的人曾经在自己面前说天和的不是。说天和珐琅厂拉帮结派霸道得很,鼓动一帮同行让华盛在全国展览上丢了大脸。

一点儿不顾念大家来自一个城市,没有共同维护家乡的心。现在看来,华盛的问题更大,谁霸道还说不清。

“查!”徐以林阴沉着脸发话了。“好好查下去,查他个水落石出,谁敢包庇罪犯一起抓了!”

中途被叫来听故事的公安局局长满头大汗地离开了。

“程局长,华盛归轻工局管。在生产管理和经营方面,你好好关心关心,看看是否符合我们的生产标准,职工的待遇如何。别把资本家这一套搞到我们南州来。如果发现真有恶性竞争、恶性欺压职工一类的问题,勒令停业整改,整改好了再说生产的事儿。”

程适试探着问:“这个度怎么把握?您知道,这熊业是华侨。我们市的轻工业经济才开始起跑……”

徐以林打断了他的话:“发展经济,也不能违反法律法规,不能违反社会公德,扰乱社会秩序!如果每家单位企业都这么干,南州市的经济迟早要完蛋。”

“张馆长,你这个小干事这次展览办得不错,文章写得也漂亮,这次立功了!好好带,这是个可栽培的好苗子。”

这是上级对苏远宸的最高褒奖,张守光笑逐颜开,连忙答应:“我们一定好好培养,为国家贡献人才。”

“陆开明师傅为南州景泰蓝几十年的发展作出了卓越贡献,还培养了这么优秀的接班人,您辛苦了。”徐以林握着老爷子枯瘦的手,很是感动。

老爷子今天终于有机会吐出心中怨气,非常开心。拉着徐以林的手使劲握了好几下。

徐以林好不容易松开手,对着陆青予说:““陆青予同志,年轻有为啊,从此以后全国工艺美术界将有你的一席之地。希望你继续创作,给南州再创辉煌!”

最后徐以林总结:“等闭幕式结束,给你们该有的一切。”

至此,工作汇报到此结束。

两个人扶着陆开明走出政府大楼,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三个人坐在走廊望着门外的天空,这老天爷,正在荡涤世间的丑恶污渍。

“我真的想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自私到这种地步!我真的很想问问他,他知道他错了吗?”陆开明悲伤的话语响起。

两个年轻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没法回答,他们都知道老爷子说的是谁,李长生已经成了他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三个人默默等了片刻,阵雨散去,阳光重回大地,空气变得清新且舒适起来。

几天后,首届全国工艺美术展闭幕了,陆青予的《红楼情》屏风获得了全国陶瓷景泰蓝类作品的金奖。其他联名的几件作品从银奖到铜奖也有,真的是拿奖到手软。

同一时间,苏远宸关于南州市景泰蓝的专题采访也登上了各大报纸报刊。除了南州的《晚报》,本省的工人《日报》《妇女之家》。其中对南州市手工业者的调查一书,被推荐上了全国主要报纸《光明之声》,还节选了部分内容。

当然节选的时候,苏远宸选择了歌颂亲亲媳妇的这一段:

“曾经,传统观念里认为这是男性更占优势的行业,陆青予同志身为女性踏入景泰蓝设计师这一领域,必然面临诸多挑战。可她凭借骨子里的坚韧,打破偏见成为了天和工坊的首位女工匠。在学习技艺时,她付出了比旁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掌握景泰蓝的繁复工艺。

体力上的消耗、旁人质疑的目光,都没能阻挡她对景泰蓝的热爱和追逐梦想的脚步,因为她坚信传统工艺是民族文化的瑰宝。

虽然改革开放后,世界文化冲击着我们,但只要积极改革、勇于创新,坚持融入现代元素,做价廉物美的产品,中国的传统工艺必然能走进大众的生活。

天和珐琅工厂在新时代,让景泰蓝这一艺术重焕生机,让更多人领略到其无与伦比的美。也让曾经的手工小作坊,成为产销一条龙的现代化企业。

陆青予正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为景泰蓝的传承发展添砖加瓦……”

火了,都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