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绰一乐,跟着哄了一句:“属下年事已高,却也还是敬佩郑县丞的口才。下回若有机会,定得亲自见识一番。”

郑兴成迅速地勾了勾嘴角,随即又拉长了脸,故意大声呵斥:“没有下次,真以为我跟你们一样闲?!”

他是为了自己脱困,又不是为了永宁县。

算了,跟他们扯不清,郑兴成拎着张如胜,心情愉悦地甩头走人了。

之所以带着张如胜,当然是要问清楚,在他不在的这两天里,有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夺了他的权。

裴杼简单地跟众人交代两声之后,赶紧先去洗漱了,他实在受不了身上的这股味道,他真是狗闻到了都嫌弃。

王绰正想询问细节,邓侍郎是狗皇帝派过来的,他对裴大人的态度一定程度上能推敲出狗皇帝对裴杼的态度。抽丝剥茧,更有利于他们下一步筹谋。

可裴杼眨眼间就跑没影了,王绰只能忍着,待会儿再追问。

又一日,刘岱叛国案等来了结果。

幽州衙门一大片人都折在里头,进了大牢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刘岱的口供被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他仍不承认自己叛国,但那封信的真假已被验证,外加刘岱多年贪污受贿、为其子残害人命一事隐而不报,这几项罪名已经够重了。刑部核查后送给齐霆过目,数罪并罚,判了秋后问斩。

刘家两个儿子也一同获罪,家产充公,偌大的太守府一夕之间轰然倒塌。州衙涉事官员也被抄了家,至于本人则流放的流放,坐牢的坐牢,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诸县衙几个官员事后被迫补上了不少钱,几位县令也因办事不力被打了几十板子,里子面子都丢了,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养伤。惨是惨了点,好歹乌纱帽保住了。

都怪那该死的刘岱,自己犯了事不说还连累了他们。若不是幽州上上下下都不大干净,且他们犯的事跟刘岱那些人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也不大可能被轻拿轻放。经此一事,众人也下定决心,往后一定夹起尾巴做人,绝对不会再留下把柄了。

杜良川也是吃了不少亏。他倒是没有被处罚,只是先前为了扫清尾巴,自掏腰包拿了不少钱堵窟窿,自己的体己贴完了都不够。若不是高氏嫁妆丰厚,杜良川也熬不下这一劫。

因为这事儿,高氏已经冲他抱怨许久了,杜良川本来因为拿了妻子的钱略有愧疚,如今总听她提及便有些不耐烦:“我每个月都有俸禄,又不是从此断了银子使,只是一时手头紧了些,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你那点俸禄算得了什么,养活得了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口吗?”

杜良川心中不满高氏不给他面子,又不肯服软,只说:“等当了太守,不是还有永宁县的赠春坊跟那窑场吗?有了那两个聚宝盆,害怕没有钱花?”

高氏眉梢一挑:“你能把这两个作坊攥在手里?”

杜良川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刘岱盯着窑场,难道他就不心动了?他只会比刘岱更眼馋,不过刘岱行事太霸道,杜良川一直瞧不上。若是他出手,定能事半功倍。

但此事的前提是他顺利当上太守。

刘岱的话还在他耳畔萦绕,杜良川迟疑地转过身:“岳父跟几位内兄真能保举我当上幽州太守?听闻那裴杼很得陛下看重,我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那裴杼才多大年纪,陛下便是再看重他,也不会如此破格提拔。”高氏说得笃定。

为了把刘岱拉下水,他们前前后后做了多少努力,怎么可能便宜了裴杼?就是她同意,娘家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永宁县中,裴杼也在琢磨着新太守的空缺,只是他都还没琢磨明白呢,邓侍郎忽然叫人传来旨意,让自己与杜良川随他进京面圣。

这也太突然了,裴杼问他:“邓大人可说了几时出发?”

“明日一早便出发。”

第58章送行

传话之人很快便准备离开,裴杼赶忙叫住,追问自己能否多带两个人,那人回得也干脆:“邓侍郎吩咐过,大人需单独前往。”

竟一个人都不能带,裴杼微叹,虽然原身是京城出来的,但是他对京城可不熟啊。

送走这位小吏后,整个县衙都跟着躁动起来,众人先是抨击了一番邓侍郎为人恶劣,故意让他们县令孤身前往京城,后面发现骂人太浪费时间,便立马住了嘴,各自下去给裴大人收拾行李了。

一群人来得快,溜得也快,搞得裴杼到现在还晕着。他本来想说没必要弄这么大动静,他来当初永宁县时的包袱就挺简单,只有几件衣裳而已,不也一样熬过来了吗?这回去京城估摸着也是快去快回,没必要那么隆重。

可他追在后面念叨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真听进去了。

郑兴成满身怨念地站在后头,见裴杼得了好处还处处矫情,更酸了。为什么一定得是裴杼上京,他不行吗?郑兴成觉得分明自己才是永宁县的支柱。裴杼才多大,让他去上京面圣,面得明白么他?只可惜慧眼识珠的人太少了,否则他肯定能出这个头。

说了两句酸话后,郑兴成便带着满心的不服气回去睡觉了,这么多人都给裴杼准备东西,哪里还用他来操心?他又干嘛要为了裴杼操心?他们俩的情分还不到这一步呢。

晚上睡前,裴杼等来了沈璎跟梅燕娘等人。沈璎步履匆匆,来了后便将包裹打开道:“消息来得晚,也就只来得及置办这几身了,大人先试试可穿得上?”

邓侍郎才叫人传话,沈璎便立马准备衣裳了。为了这几身行头,沈璎愣是带着梅燕娘去幽州跑了个来回。

裴杼见她们火急火燎地催促,也赶紧进去将衣裳换上。换上的这件看着十分低调,月白色的圆领长袍,不过领口袖口都用金线绣上凤眼纹,腰间系的是宝蓝色腰带,配上冠子后整体大方典雅,与裴杼很是相衬。

沈璎面露满意,她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出错的,都是按着裴杼的身形、喜好挑出来的衣裳。

梅燕娘更在一旁笑着说:“哎哟,平日里看大人乱穿已经习惯了,这猛然穿得这样正经,才更显出俊朗来。”

裴杼平日里要出门办事,有时候还得下田巡察,能穿官服就穿官服,不行就随便套一身粗衣凑合着,虽然耐穿又耐脏,但属实糙得不行,猛然换上这样精致的衣裳他自己还有些不适应,时不时伸手挠一下头上戴着不舒服的冠子。

“别动。”沈璎压住了他的手,抬头时微微调整了一下,“好了没?”

裴杼眼睛一弯:“这下舒服了。”

沈璎笑了笑,又给他看另几件,都是素雅的颜色,与玉佩、扇子一道,搭配得相得益彰。除衣裳配饰外还放了几个荷包,装得鼓鼓囊囊的,打开一瞧全是碎银子。

裴杼咋舌:“这得花不少钱吧?”

“穷家富路,花这点钱算的了什么?京城里多的是拜高踩低之人,总得先准备好东西,免得叫他们说闲话。”若不是如今各处都要花钱,沈璎还想准备得更齐全一些。

衣裳试好后,沈璎又让裴杼随她出来,将京城各处的规矩都仔细地说给他听,包括面圣的礼仪、官员中的礼节、文会宴会上不成文的规矩等,光是讲这些便讲了快有大半夜。怕裴杼到时又忘了,沈璎还给他记在纸上,随时可以拿出来翻阅。

好不容易学完后,裴杼才终于顾得上问:“你怎么对这些礼节如此熟悉?”

沈璎信口胡诌:“先前走投无路,去大户人家做过一年的丫鬟,也是巧了,那户人家后来高升了,家主便是如今的大理寺卿,我便是从他家偷师来的。”

大理寺卿确实刚升官不久,裴杼即便要问也没有疏漏。

等到下半夜,裴杼才终于摸到了床,勉强睡了两个时辰。结果睡梦中迷迷糊糊时,裴杼便被人给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