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留下他!”王绰急切地呵道。

齐鸣不带脑子地听命行事,立马抄起一旁的棍子,狠狠敲在刺客脖子上。

也不知是他情急之下力大无穷,还是因为这刺客一时大意忘了提防,总之一棍子下去,对方直接轻飘飘地倒地不起了。

齐鸣脑瓜子嗡嗡的,而后摔了棍子匆忙跑上前,摸了摸对方的脉搏,脸色惨白。完了完了,他杀人了!他连鸡都没杀过却杀了人!父王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骂死他的!

“怎么办?”齐鸣惊骇地看向王绰,彻底陷入六神无主的状态。

王绰握住他的手:“放心,今日只有他一个人来永宁县,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齐鸣像是找到主心骨一样,跟着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做下决定:“我这就让人埋了他。”

王绰却将人拦住:“不必,让我来吧,别让燕王府牵连进去。”

齐鸣感动坏了。可是……人是他杀的,这事儿要是没人追究还好,若是有人追究,他也摘不出去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事只有他跟王绰知道,王绰不会自己告自己的状,那他就是安全的。

齐鸣哆哆嗦嗦地抹了一把眼泪,但见王绰颤巍巍地走了出去,随即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两个差役,将这个倒霉的刺客给抬了出去。

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解决了,齐鸣还有点不可思议,颓唐地坐在地上,仍为从自己杀人的恐惧中缓过神来。

那刺客怎么就这么不禁打呢?

等一切收拾好后,王绰才起身,毕恭毕敬地给齐鸣行了一个大礼:“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来日若有用到王绰之处,但凭公子驱使。”

齐鸣六神无主地扶起他:“王太傅,您别这样。”

王绰没出事之前,他父王还挺敬重这位太傅的,齐鸣虽然有时候混账了点儿,但是他对父王看重之人还是挺尊敬的,尤其适才又从二人的对峙中听闻王绰沦落到如今这番境地还是为了百姓,齐鸣便更钦佩了。

他自己是没有这份心性的,可对能做到这个地步的人,他打从心底里佩服。

齐鸣不后悔救了王绰,他只后悔自己失手杀了人,更为将来留下一桩隐患。

被王绰小心地安慰了一通后,齐鸣才渐渐想通了。从他出面制止的那一刻起,这名刺客便只能死,不能活,否则等到他进京告状,燕王府也得凶多吉少。即便不会立马遭殃,可被齐霆盯上,早晚也会沦落得跟沈将时一样的下场。

今日这件事情就应该烂在肚子里,不能被任何人知晓。他没有做错,且得知裴杼一路上也杀了不少刺客之后,齐鸣终于觉得好了一些。提起裴杼,齐鸣又忍不住问道:“裴杼他……知道您的身份吗?”

他也是才意识到王绰便是裴杼口中的王师爷。

王绰轻轻摇头:“还请公子为我保密。当日裴大人救了我,我为自保、也为还他救命之恩,遂隐瞒身份留在永宁县为裴大人出谋划策,稳定后方。裴大人一心为民,实在是个好官。我这身份一旦泄露,势必会牵连裴大人,还望小公子替我保密。既保全了你我,也保全了裴大人。”

齐鸣完全能够理解,这事儿放在谁身上也不能和盘托出啊,况且事已至此,说出来确实对裴杼不利。齐鸣心虚地眨了眨眼,默默跟裴杼道了个歉,可不是他要瞒着的,是王绰要瞒着的,要怪也不能怪在他身上。

齐鸣也不担心裴杼今后知道了可生气,这件事王绰肯定不会主动提,他也不会,最后知道王绰在永宁县的那个刺客刚刚没了,今后断不会有人提及,能瞒一辈子也是好的。

不过心绪未定的齐鸣隔了一会儿又开始担心:“这些刺客应该还有同党。”

“放心,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人查到这里的。齐霆派了不少人来找我,这些人查着查着就分开了,谁晓得他们落脚点在何方。”

齐鸣还是信他的,毕竟这里可是曾经的王太傅啊,即便眼下落魄了,也不至于这件事情都办不好。

王绰陪着他坐了好一会儿,又是安抚,又是开解,终于将这位神魂未定的小公子给说服了。

不过经此一事,齐鸣对王绰但是多了一点患难与共的情感。

等他回去后,裴杼仍然在同张如胜议事。看到齐鸣回来后,还有些奇怪:“你去哪儿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齐鸣眼神转了转,轻声道:“我就随便转转。”

江舟正好在旁边,闻言不客气地道:“县衙只这么大地方,难为齐大人竟然转了这么久,果然不管事儿的人甭管去了哪里都自有一股闲情雅致。”

齐鸣正要反驳,忽然听到王绰直接怼了回去:“县令大人去何处、去了多久,难道还要同你报备不成?别忘了你的身份,日后在永宁县,一切听齐大人对指令。”

裴杼诧异地抬头,这两人已经许久没有针尖对麦芒了,今儿又是怎么了?

唯有齐鸣感动不已,觉得王绰这是在报恩,今儿真没救错人!

江舟像是被王绰给激得逆反了起来:“还在裴大人跟前做事,这么快就认了新主子了?”

王绰怒道:“嘴巴放尊重点!”

裴杼赶紧抬手制止:“好了,都少说一句。”

他又看向王绰:“你今儿怎么跟他吵起来了?”

平日里王师爷也不是这个风格啊。

齐鸣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他啊。唉……这个王太傅,该不会因为这次的救命之恩便对他肝脑涂地了吧?叫他怪不好意思的。

众人在永宁县皆有住处,晚上干脆歇在了这里。

入夜之后,王绰的住处再次聚满了四个人。

眼见王绰气定神闲地坐着,沈璎便知结果了,这回能成,多亏了这位燕王府小公子宅心仁厚,愿意出头。换做唯唯诺诺或是城府极深之人,都不会被轻易说服。裴杼看人还是准的,先前评价齐鸣“既鲁莽又好战,既热心又容易坏事”果然贴切得很,这样的人,只要拿捏住分寸最容易相处。

“杀”了人,日后便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只是华观复总有些于心不忍:“这孩子看着着实单纯,今儿没吓到他吧?”

“手劲儿那么大,又那么虎,他能被吓到哪里去?反倒是我手底下那个被打得不轻。”江舟提起这事儿的时候还有点恼火。他待底下人一向关照有加,能被叫出来干这种事的,都是江舟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心腹。今日为了王绰将自己心腹借出去挨打,江舟别提多憋屈了。

王绰也利落地解开荷包,将自己攒的体己钱拿出来,往江舟跟前推了推。

江舟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伸手拿出来了。不要白不要,就当是给自己手下的赔礼了。

那边齐鸣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