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呼吸凝滞一拍，不可置信的盯着那行字迹，瞳孔猛烈的收缩着。小叔？！方锦意张了张嘴，哑了半天才问出声：“谢大哥，你是思唯的小叔？！”谢贺桉睨了她一眼：“嗯。”他神色淡然，仿佛刚才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没发生过。方锦意心中却忽然生出一股羞愤来。谢贺桉既然是谢思唯的小叔，为什么一直不说？她还当他是好人……谢家人，都是坏的！方锦意将糕点盒往桌子一扔，生气起身出门，往知青点走回。下午，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方锦意检讨还没写完，就得跟着生产队去农忙。好不容易干完一天的活，回到队上，就见到了站在大院门口的谢思唯。难道他在等她？方锦意心里还憋着气，不想理，就听谢思唯冷声问道：“检讨写好了吗？”他的话像一块冷硬的石头，把方锦意的心砸出了一个窟窿。见她不回答，谢思唯嗤笑一声：“就知道你什么也不会，检讨写不出，那照抄总会了吧？明天之前，把纲领完完整整的抄写十遍！”说着，他就从胸前的口袋中掏出一本红色的纲领，塞到她手里。方锦意拿着那本纲领，只觉得手上有千斤重。十遍？！她就算不吃不睡都抄不完！却又不想跟谢思唯低头。方锦意又熬了一夜，埋头苦写。半夜，她突然想上厕所，看着屋子外面的茅房，方锦意犹豫半晌，还是摸黑走了过去。“吱呀。”拉开厕所破旧的木门，难闻的气味扑鼻，各种颜色的纸张七零八落的团在地面。方锦意忍着恶心，解开腰间的裤带蹲下身，就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仿佛有人在门前停住了。瞬间，寒意从她足底蔓延至全身，方锦意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大着胆子朝门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木门的窟窿后面，赫然是一只混黄的眼珠！“啊！谁在偷看！”方锦意眼中闪烁着惊恐，几乎是叫破了音，等她收拾好再追出去时，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她回头看向黑漆漆的厕所，脚却不敢再踏过去一步。惶恐间，身后传来谢思唯的声音：“大半夜的，你吵什么？”虽然他语气冰冷，对现在的方锦意来说，也是宛若救命稻草般的天籁。她急忙解释：“有人偷看我上厕所！”方锦意本以为在这种时候，谢思唯至少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可他只是冷笑一声：“谁让你天天心思不放在正地方，打扮得花枝招展，勾引得别人来看。”“你自己活该！怨不得别人！”数落完，他就转身离开，把方锦意独自留在了雨中。她站在原地，好不容易将那颗破碎的心拼凑起来，想回知青点休息，却发现门已经上了锁。不论方锦意怎么敲门，同住的女知青都不来开。她无计可施，最后只好服软，又去了谢贺桉家。“谢大哥……小叔，知青点上了锁我回不去，今晚能不能在你家过夜？”谢贺桉揉着太阳穴，拒绝道：“不行，孤男寡女的被人看见影响不好。”说着，他就要把门关上。方锦意死死地拉着门，推搡间，就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了冰冷的泥泞中。她只觉得肘关节处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眼泪不受控的往外涌：“我的胳膊好像没法活动了。”见状，谢贺桉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弯腰横抱起方锦意，走进屋里，把她放在了凳子上。在屋内暖黄灯光的映照下，能清晰地看到方锦意湿透的睡衣，以及……直到听谢贺桉轻咳两声。方锦意顺着他的视线，垂头一看，惊呼一声抬手死死挡在胸前。正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脑子忽然灵光一闪！“孤男寡女确实不好，不如我干脆嫁给你好了！”谢思唯虽然是个坏人，但小叔谢贺桉不是，他虽有隐瞒，但帮她干了那么多活！她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姓谢的！谢贺桉眸色一沉：“我可是谢思唯的小叔……”还没说完，就被方锦意打断：“我知道！爸妈都写信告诉我了，还说很快你就结束任务回京城了。”说到京城，她低下头，眼眶红地能滴下泪来。“谢大哥，我真的后悔了，我当初不该盲目跟着谢思唯下乡，我以为他，他真的是为了给祖国做贡献。”“知青返乡遥遥无期，我都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我爸妈……”方锦意说着，眼泪越掉越多：“求求你了，谢大哥，你带我回去吧！”“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把你不是普通人的事情给说出……”话音未落，她就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从头顶落下。“好。”

第七章

“你答应了！”方锦意一瞬开心到暴起！

谢贺桉眉眼里刚有点笑意，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谢思唯的声音传来。

“里面的，把门打开！”

方锦意心里一惊，下意识钻进了谢贺桉的被子里躲起来。

被子里还有他的余温，她眼前虽然是黑暗的，但身体却温暖了起来。

她透过被缝，看见谢贺桉开门问了句：“有事？”

谢思唯伸长了脖子，朝着房间里面望：“没事，我刚刚经过，好像听到我未婚妻的声音了。”

未婚妻？

方锦意的心猛地一跳，这还是下乡以来，谢思唯头一回这么称呼她。

谢贺桉声音一冷：“你听错了。”

听到谢思唯远去的脚步声，方锦意才松了口气，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谢谢你，小叔。”

谢贺桉看了眼湿透的床铺，然后从柜子中找出干爽的衣裤给她：“你换衣服，我去换床被子。”

方锦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她正想拿着衣服去角落里换，却发现自己的胳膊每动一下都钻心的痛。

“嘶”

她下意识看向谢贺桉的方向，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撞上了他有些无奈的目光。

“我帮你？”

方锦意红着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谢贺桉朝她走了过来，然后用毛巾蒙住了双眼：“我不看，你指挥我就行。”

方锦意稍稍安心了些，用语言指挥着他的动作。

虽然知道谢贺桉看不见，但他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触碰到方锦意娇嫩的皮肤上时，都会引起她的阵阵战栗。

寂静的凉夜里，屋内却像是升起了一团火焰，方锦意一时之间只能听到自己鼓擂般的心跳声，和谢贺桉深沉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衣服才终于换好。

谢贺桉把床让给了方锦意，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将就。

方锦意实在是太困，竟然在他房间睡着了，第二天醒了个大早，天刚蒙蒙亮就悄悄溜了回去。

她换了身衣服来大院集合，等谢思唯安排工作。

他上下打量了方锦意一眼，命令道：“最近虫害比较严重，你去玉米地除虫。”

方锦意的心脏就像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来。

谢思唯明明知道她最怕虫子……

她想和从前一样，去找谢贺桉帮忙，但一想到昨晚他帮自己换衣服的景象，却死活都迈不动步子，只能硬着头皮去抓虫。

一下子就忙到了太阳高悬的中午，方锦意皮肤被晒得火辣辣地疼，她连忙跑到阴凉处休息。

没坐一会，就听到身后灌木的深处，传来不可描述的声音。

其中那道男声，她特别熟悉……

方锦意紧紧抿着唇，轻手轻脚的拨开灌木，里面的男女赫然是谢思唯和村长的女儿婷婷！

婷婷衣衫不整，咬着唇娇喘着回复：“谢队长，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谢思唯闷声笑道：“你放心，听说下个月就有回城的名额，我带你回京城见我父母，咱们把婚期定下来。”

婷婷娇笑着又问：“那你那未婚妻方同志怎么办？”

只听谢思唯冷哼一声：“我本来就没打算娶她，是她死乞白赖地非要粘着我。”

方锦意顿时如坠冰窟，一股股说不出的苦顺着心头散到舌尖。

她屏了屏呼吸，默默离去。

直到黄昏将近，方锦意才再次看到了谢思唯，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挑剔的看着玉米秸秆，搓捻着叶片。

“这是你干的活？粗心大意的像什么话！”

“今晚要是处理不干净那些虫害，你就睡在地里算了！”

面对着这些责骂，方锦意忽然有些麻木，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她直直盯着他，只问了一句话：“谢思唯，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娶我？”

谢思唯呼吸一顿，目光闪躲看向他处。

“这么早就说这些事，我们才二十岁，正是做贡献的好时候呢……”

“不过你也别急，等再做两年的知青，回到了京城，我一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