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en往下看。

树下站了个白胡子老头儿,跟他一样穿着病服,只是外面多罩了件背心,正拄着拐棍对他招手,说:“下来,快下来,爬那么高多危险……”

Allen把着树枝,一声不吭。

松鼠窝再往上一点,触手可得。他想只要站起来就能看到里面什么样子了……

这位老者正是资景行。

他见天气好,自己便走出来散散步。不曾料到在这里遇到这么个精灵一样的小男孩,坐在树枝上,就像个小猴子似的灵巧可爱,他只觉得看了欢喜,再招手,和颜悦色的说:“小朋友也不可以欺负小动物。小心一点,下来吧。”

松树枝杈繁密,上去容易,下来难一点,但孩子身形小巧,顺原路返回,也应该不难。

资景行虽然是这么想,还是穿过草地走过来,他倒后悔没让人跟着,平时片刻不离身的卫士竟然也不在。走近了看着,越发有些担心,他说:“你还是先别动,我让人来抱你下来。”

Allen摇头。

他翻了个身,就要爬下来,哪儿知道这个身一翻,宽大的病服被小枝杈钩住,他一着急,便伏在了树枝上树枝担着他的小肚皮,全身随着树枝剧烈的摇晃……

资景行眼看着他差点儿掉下来,下意识的便喊了句“小心”、丢了拐棍便要接住他。

董亚宁正顺了小路过来找外祖父回房间吃药,看到这个情形大惊,他几步跨到跟前去草地积了水,正湿滑,别说老爷子了,连他都险些滑倒,好在老爷子自己也够警觉,一把扶住了树干,顺势的倚住两人都喘着粗气。

董亚宁就觉得自己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立时便忍不住了,说:“您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摔一跤可怎么办啊。”他牢牢的扶着资景行,后边护士和警卫也来了。

资景行接了拐棍,对着董亚宁示意快些,“快快!快把孩子弄下来。”

董亚宁这才顾得上抬头。

他个子高,站的位置又正,Allen光着的小脚丫子,随着树枝摆动上下的晃,险些打到他的头。他一伸手便托住了Allen的身子。

树枝有了支撑,渐渐稳住不再晃动,董亚宁倒不着急立刻把Allen弄下来了。

资景行已经坐到了轮椅上,见亚宁这样,催促他:“还不快点儿?”

董亚宁转了下身,原本是倒着看Allen那涨的红彤彤的小脸的,这一旦一看清楚,不禁眉一扬紧紧抿着的小嘴巴、虽然着急却并不慌张的神色、乌溜溜的一对眸子……粉团团的脸,还带着婴儿肥。长的还真好看。就是看着样子,就是个又激灵又胆大又倔脾气的小家伙。

Allen蹬了下腿。

董亚宁板着脸,瞪他。

Allen唇抿的更紧,过一会儿说:“我会下来。”

董亚宁松了手,抱着手臂在下面看他。

Allen扭了两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衣服是哪儿被挂住了,身子一动,便失去平衡,险些掉下来,只好又抓住树干,这一来一去的,急忙慌促间又看到董亚宁微微仰着脸好整以暇看消化儿似的看他,便急的脸上冒了汗。

董亚宁莞尔。

警卫搬来了人字梯,董亚宁觉得逗这小孩子也算可以了,果然就听外祖父都骂他了,他就上几阶,很轻松的将Allen抱住扛在肩上,下了梯子。弯身拿了Allen那对小拖鞋在手里,扛着Allen走到外祖父面前。

这小而软的小身子在肩上负着,热乎乎的,他忽然有些舍不得立即放下他。

资景行说:“快看看伤着哪儿没有。”

Allen挣了一下要下去,董亚宁没理他,很容易的将他抱在怀里,打量了一下才说:“没事儿,好着呢。”说着才放下来。

资景行便问:“这是谁家的小孩?听说谁家孩子在这住院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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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意外晚更了。赶紧休息吧。晚安。

第二十一章 紫陌红尘的凹陷 (二)

资景行看着Allen。这孩子眉眼之间似乎有些像谁,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身后的工作人员都说不知道,只有一位想了想才说:“听说前天急诊部转过来一个小病人,可能床位紧张给安排到这儿了……住在哪一栋就不知道了。”懒

“是吗?床位再紧张,送到这儿来的可能性也不大。小皮蛋,你家大人呢?”董亚宁见Allen低着头,伸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Allen护着头,迅速的穿好了拖鞋,接着头也不抬的对着他微微一鞠躬,又转身对着轮椅的方向一鞠躬,开口便说:“谢谢老爷爷。”董亚宁就觉得这孩子口音有点奇怪,却没来由的让他听着入耳。他见Allen要跑,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脖领。

Allen气恼的回头瞪了董亚宁一眼

董亚宁哈哈一笑,手上是揪着Allen不松,说:“姥爷,这小皮蛋还挺好玩儿。”

资景行笑着,说:“看样子也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真离不了人看着。你带过去吧,找不找他家里也该着急了。”

“行。”董亚宁交待人送老爷子回去,自己带着Allen往外走。拉着Allen的手,摸到他手掌的痂痕,翻过来看看,撇了下嘴。

Allen被董亚宁扯着手,觉得很是别扭。想尽办法挣脱,都没得逞。董亚宁走的并不快。而这孩子小小的,他得矮一点身子才能适应了他的高度。温度渐渐的升起来,折腾了这么一大会子,董亚宁也觉得浑身出汗,低头看看这个小男孩,额头鬓角渗了汗。头顶有两个旋儿……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柔发暖乎

第二十一章 紫陌红尘的凹陷 (三)

资景行说:“我如今也老了,看着小孩子倒欢喜。我越来越能理解你爷爷的心思。先前,听着他催促你,我总觉得不妥。你和芳菲,谁也不着急结婚,家里人丁本来就单薄,我整日看着的就只有几个大人。看来看去,我觉得无趣,你们日子过的也无趣……”懒

“怎么会,不知道多有滋有味。”董亚宁说。

资景行踱着步子到窗前,停下来,远远的望着院子中的松树,那个挂在树上的小猴子一样的孩子,仿佛还在那里。他不禁微笑,看看亚宁拿着一本书翻到了夹书签的地方,皱眉道:“你从小就是个不爱读书的,这会儿装模作样干什么?我的话你倒是听见没有?”

董亚宁丢了书,笑道:“听见啦,一个字儿没漏。”

“既然是听见了,也给我听到心里去。我也不耐烦总唠叨你。也知道你必然是不爱听这些的。可你实在也到了该考虑把个人问题解决了的年纪。男人,立业成家,都是正事。”

“知道。”董亚宁回答。

资景行捶着腰,踱了两步,见亚宁恭敬的样子,莫名的心里有些感触,依旧转过身去。

好久,祖孙俩都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