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倩倩对她张开双手要抱抱。

周琎对拥抱还是不那么习惯, 但只犹豫一秒, 就上前抱住了官倩倩。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行为,肢体间的交缠让人跨越独立灵魂间必有的距离,两股意识短暂地交融在一起,仿佛有了一瞬间的同频共振。

官倩倩从她身上汲取到了安慰,泪意便再也忍不住了。炎热的夏夜里,周琎还来不及因为紧紧抱着的身体感到闷热黏腻, 就先被官倩倩的眼泪砸湿后颈, 一片冰凉。

她摸了摸官倩倩的脑袋。

等官倩倩松开手以后,她一把提起那个大袋子,问:“真的要喝?”

官倩倩看了一眼, 也觉得买得有些多了,但还是坚持:“想喝。”

借酒消愁不是好方法, 但有时候愁肠难解, 难免什么都想试一试, 她不敢买真正的酒, 只敢小小叛逆, 买些酒精饮料, 也算尝过味了。

周琎一边提着酒精饮料,一边拉着她走,问:“以前喝过酒吗?能喝多少?”

官倩倩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长辈的压迫感,老老实实道:“喝过一点点,不知道能喝多少。”

舅舅拿筷子沾白酒给她尝过。

周琎懂了,那就是不会过敏,但未必有酒量:“你现在住哪?几点之前要回家?”

官倩倩的爸妈已经彻底离婚,她一学期跟妈妈住,一学期跟爸爸住:“我现在跟我爸住,他不管的,没门禁。”

周琎知道是哪里了,接着问:“你爸发现你喝酒会不会生气?”

官倩倩呵呵了一声,道:“他要是能发现,生气我也认了。”

周琎把该问的都问了,官倩倩才发现,趁着说话的功夫,周琎已经拉她走到一个亮堂得不得了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不远处还有广场舞的歌声在欢乐响起,她的伤心每次涌起都被高昂的歌声微微打乱。

官倩倩看着周琎,有些无语凝噎。

周琎拿出一瓶酒精饮料,轻而易举地拉开易拉罐,递到官倩倩面前:“我看你喝。”

官倩倩问:“你不喝吗?”

周琎道:“我们不能一起醉。”

官倩倩点点头,靠在周琎身上,突然就很有安全感,仰头喝了一口。

“好喝吗?”周琎问她。

官倩倩沉默片刻,还是决定诚实作答:“还可以,但好喝的主要是果汁饮料那部分,酒的那部分还是难喝。”

这就显得她买酒精饮料的行为很有些自作自受。

周琎没有说她。

官倩倩又喝几口,慢慢也习惯了,对周琎道:“他有女朋友了。”

官倩倩最开始只是觉得陈曙天很帅,不管是又高又瘦的身材,还是晒得黝黑的皮肤,都完全戳中她感兴趣的点,哪怕不是大众标准下的完美帅哥,也格外合她眼缘。

但陈曙天一张口就破坏了这份憧憬。

他们就像磁铁的南北极一样,互相排斥,难以接近。

只不过时间是很奇妙的存在,两个人长久地待在一块儿,渐渐磨去彼此最讨厌的部分,露出一部分原本没想展示的内里。

官倩倩发现,陈曙天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因为万事不挂心,所以旁人再冷淡再过分他都可以原谅。

某次和他吵架,她性子又冲又急,话赶话中说了两句回想起来无比后悔的难听话。他也只是沉默。当她反应过来,因为无法撤销只能梗着脖子道歉时,他还能大大方方地搂她肩膀,揉乱她头发,笑说:“咱俩谁跟谁?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我不生气。”

但人心肉长,又怎么可能真的不伤心不生气呢?

官倩倩开始舍不得。

起初是舍不得骂他,后来是舍不得别人骂他,最后连他自嘲都舍不得。

现在回想起来

“我活该,喜欢一个人当什么不好非要当他妈。”官倩倩捏瘪手中的空易拉罐,自己再开了一个,恶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才接着往下倾诉。

官倩倩不知道陈曙天有没有感觉到这份特别,反正他们的关系在那之后变得更亲近了。

因为周琎没有手机,也不会每天都开电脑,想要找她其实挺费劲的,有些东西也不方便打电话说,很长一段时间里,官倩倩因为父母问题心里难受时,能马上找到的倾诉对象是陈曙天。

他看着像个漏斗,见谁都大嘴巴,但从没有泄露过她的心里话。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他和周琎一样,是搀扶着她熬过来的人。

很难说有没有移情作用在里面,毕竟一下要把对父母、对家庭的感情剥离开来太难,也许她确实不知不觉中将这些情感寄托在朋友与喜欢的人身上,使得她对他们的感情过于沉重。

“我原本以为,他对我也是不一样的。”官倩倩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傻。

就像她对他坦诚心中隐痛一样,他也只在她跟前慢慢展示自己不那么大大咧咧的一面。

她或许是唯一知道他学期末为何心绪不宁的人,哪怕他什么也不说,怎么也不承认。可他对着成绩条发呆,一见人就藏起条子,总是极尽夸张自己有多不努力,她一看就懂了。

这个总是表现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居然在为成绩焦虑。他想努力,又深感天赋有差,生怕自己努力过后反响平平,反而暴露平庸,最后只能故作淡定,一看别人努力就抓心饶肺。

官倩倩那时把他这份“纠结”当可爱。

现在想戳瞎那时的自己。

官倩倩没有提陈曙天因为成绩焦虑的事,只含糊道:“我以为他很喜欢那个女孩子,但越了解越觉得,只是那个女孩刚好出现在这个时候。”

他听不得一切关于成绩的事,又克制不住自己关注的冲动,迫切地渴求一些事物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个女孩表露喜欢的时机刚刚好,他几乎毫无挣扎地沉浸其中,迅速动心了。

“他对那个女孩几乎一无所知,只是单纯沉浸在恋爱的快乐中,让我感觉,这个恋爱对象不必非是那个女孩不可,换做任何一个符合他要求的女生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