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泌转脸一看,吉贞座下,还有个文弱清秀的少年,梨花带雨似的立着。他霎时气得太阳穴上青筋都要爆了,懒得去看澄城公主那个荡|妇,他死死剜一眼吉贞,满是威胁意味地微笑:“殿下,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要他有什么用?殿下不是说,没有我在榻上,夜里都难安寝吗?”
吉贞脸颊顿时火辣辣,啐他一口,低斥道:“你疯了?”
“我看是你醉了。”温泌冷声说完,挂着一脸的寒霜把吉贞拽出厅堂。
“好大的醋劲。”澄城公主在后面笑得前仰后合。
温泌飞奔出府,把吉贞塞进马车。看也不看她一眼,断然对车夫道:“走。”
“桃符还没来。”吉贞扯开车帘,正见桃符气喘吁吁挤过人群,往马车跑来,澄城公主也东倒西歪地走到府外,满面笑容地对温泌道:“我明天去玉京宫看你们殿下,你还在吗?”
桃符怕澄城公主还要说出惹祸的话,一爬上马背,忙捂着耳朵对车夫道:“快走快走。”
马车突然一跑起来,吉贞被颠得往前一扑,险些跌倒,温泌面沉如水,没有要来扶她的意思。她扶着车壁坐起来,觑了他一眼又一眼,憋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还没等温泌发作,她回身投入他的怀抱,温泌猝不及防,被扑倒在车上,吉贞伏在他胸前,看着他发亮的眼睛,嫣红的嘴唇从他颊侧亲到脖子里,纤指悄然扯开他的领口。
温泌要钳制她的手也瞬间没了力道,从腰间顺势滑进短衫,他骤然翻身,把她压在下面,轻笑道:“怎么,你跟她们厮混了一会,也要发|浪了?”
吉贞的腿抬起来,若即若离地在他腰间磨蹭,声音甜如蜜,柔如水,“我还要……”
温泌撑起胳膊,没有立即上手,只欣赏春光乍泄的风景,“还要什么?”他徐徐地问,轻佻地捏她下颌,揉弄她嫣红的唇瓣,吉贞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他吃痛,贴在她耳畔低声嘲笑,“还不够,差远了……”
“这是什么?”腰下被硌得难受,吉贞侧身回眸,见是温泌手里握的刀。“你干什么?”冰冷的刀身贴着赤裸的肌肤,她有些不适,要把刀丢开,“你还拿着刀,要杀人吗?”
“刚刚打算回去削掉澄城的头发。”温泌若无其事,他慢慢把刀掣出来,雪亮的锋芒在吉贞眼前一闪。
肌肤都感觉到了那阵入骨的森寒,吉贞怕温泌真要狂性大发,要去侮辱澄城公主,正要去夺刀,温泌反手一划,轻微的裂帛声中,他把她的青裙割开了,“现在想想,还是正事要紧。”他低笑一声丢开了刀。
翌日清晨,吉贞醒转,感觉到背后还有个温热的胸膛,她往后依偎了一下,没有睁眼。
温泌知道她已经醒了,在她肩头轻轻摩挲着,好一阵,他说:“我走啦。”
吉贞没有吭声,温泌停了停,正要起身,桃符到了门外,问道:“殿下,娄家那个孩子一早又来了,给他安排住处吗?”
吉贞想了想,说:“领他去给庭望作伴吧。”
温泌扳着吉贞的肩头,让她转过来,他垂眼看了她一会,不可捉摸地笑了一声:“你就喜欢这种半大小子,是不是?”
吉贞眼尾一翘,嫣然笑道:“又乖巧,又俊俏,我好喜欢。”
“好。”温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裸着上身,下榻拿起革靴。穿戴整齐后,他回身一看,吉贞闭着眼睛,睡着了似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他在她脸颊上捏了捏,走出门去。
??今夕何夕(四)
旬日后,澄城公主如约来到玉京宫,她也不遮掩,进来就要找那个“有酒窝”的侍卫,得知对方不在,澄城公主的失望都显露在脸上,她乜斜吉贞,打趣道:“急着打发他干什么?真怕阿姐要把他抢走?”
吉贞纤手剥开荔枝,低头微笑,“他自己长腿,要到处乱跑,我有什么法子?”
“看你也没什么精神,”澄城公主接过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目光只在吉贞脸上打转,她不知想到什么,掩嘴一笑,走近吉贞,柔软的手臂搭在她肩头,窃窃私语,“吃不下睡不着,你是有心事呢,还是……”她视线往吉贞腹部一扫,意味深长地笑了。
吉贞霞飞双颊,拿起纨扇摇了摇,说:“是天气热了的缘故。”
澄城公主半信半疑,“你出宫还不到一个月,要是真有了……听说有个姓徐的中书舍人,怎么不见他来走动?”
“阿姐,没有的。”吉贞的明眸定定看她一眼,强调道。
“知道了,没有就没有吧。”澄城公主也不在意,只是洒然一笑,“你不想有,也有办法的,我改日再教你吧。”她擦拭了指尖,将绫帕丢开,说:“其实我来,还要带一个人来见你你那天走得早,有些人,没有见到。有个秦氏,你认识么?”
吉贞摇头,“姓秦的命妇多了,不知道阿姐说的哪一个。”
澄城公主看着她一笑,转而对婢女道:“叫她进来。”
婢女从外头领了名女子进来。吉贞看着她慢慢走近,施礼,起身抬头,清如芙蕖般的面孔,藕荷衫子柳色裙,额心花钿作梅形。她对男装的秦住住印象深刻,以至于对着这么一个绰约婉丽的美人,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来。
澄城公主笑声不止,说:“原来你已经不认得她了。还是你大度,换做我,恐怕遇着机会就要把她挖眼拔舌。”在她口中,挖眼拔舌就好像吃饭喝茶那样家常,她笑看吉贞一眼,“为了这个贱婢,戴申下了你好大的面子,你竟然不记得她了。”
在澄城公主一阵高过一阵的笑声中,秦住住很安静,浓浓的脂粉遮住了肌肤的本色,她像换了个人,安之若素地对吉贞道:“凉州一别,已经两载,殿下还好吗?”
吉贞不答,纨扇徐徐带来清风,秦住住任二人打量,鬓发间的步摇纹丝不动。
澄城公主对吉贞道:“你那天走后,她贸贸然闯到我府上,说了一通溜须拍马的话,又要认我做母亲,我也就比她大几岁而已,哪会有这么大的女儿?做个阿姐还差不多。”澄城公主假模假样地叹气,“可我又想,蝉娘你和这个女人有仇怨,我认她做阿妹,难保你不生气,所以还是要蝉娘点头才行。”
秦住住翩然下跪,对吉贞深深叩首,“妾对殿下而言,蜉蝣一般,谈何仇怨?殿下不弃,妾愿为奴为婢,侍奉殿下左右,殿下嫌妾卑贱,妾便在家中闭门不出,日夜祝祷,为殿下祈福。”
吉贞盯着秦住住被绫罗纱缎缠绕的柔软的脊梁,有一瞬,不知该喜还是该怒,最后只是牵了牵嘴角,对澄城公主道:“她要认你做阿姐,不是我,你看她好,就够了。”她眸光扫过秦住住,没什么感情地说:“你和我素无瓜葛,也不必替我为奴为婢,日夜祝祷了。”
秦住住身躯微颤,眼角沁出一滴泪,她侧过脸掩饰了一下,对吉贞道:“多谢殿下。”又转向澄城公主,“多谢阿姐。”
“别急。”澄城公主失笑,一脸刁钻地说:“我答应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句话。”
秦住住有些不安,“殿下请讲。”
澄城公主乌睫一扬,藐视着她,“你来拜见我之前,已经把京畿达官贵人家的后宅走了个遍吧?你一介贱籍,没有哪位正经贵妇把你放在眼里,你投靠无门,不得已,才来求我,是不是?”见秦住住咬唇,正要开口,澄城公主高喝道:“有一句假话,就别指望我收留你!”
“是,”秦住住破釜沉舟,“殿下说的没有错。”
澄城公主快意大笑,“可怜的东西,果然你也只配跟着我了。”戴申的爱妾投靠自己,澄城公主很解气,很得意,她招手,令秦住住走到自己面前,手指在她脸颊上怜惜地一拂,赞叹道:“多美的娘子,可惜男人靠不住。你醒悟的还不算晚,”说是认的义妹,她把秦住住当成奴婢般颐指气使,“出去吧,”她雪白的手指对秦住住挥了挥,“别打扰我和蝉娘说话。”
秦住住俯首帖耳,离开了厅堂。
澄城公主不再看秦住住的背影,对吉贞说:“她是北里的官伎,你知道吗?”
吉贞摇头,和秦住住那些龌龊,好像上辈子的事,想起来只觉得陌生和无稽。她是没把秦住住放在心上,只说:“若非那样的身份,怎能这样机巧善变?”
“也是。”澄城公主嗤笑一声,“可惜瞎了眼,跟了那样一个男人。”
秦住住的身份,能得戴申宠爱,其实已经是万幸,吉贞瞥澄城公主一眼,“阿姐恨戴申吗?”毕竟她的几任丈夫都是直接或间接死在戴申手上。
“不恨。”澄城公主很干脆,“男人死了,再找一个就是了。或者就不找,难道陛下能缺了我吃喝?”她把茶瓯放在案上,狡媚的眼眸看向吉贞,“武威郡王和崔氏联姻了,你可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