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1)

“别吵。”吉贞闭眸道。

“这是什么?”温泌走过来,拿着案头桃符送来的一摞拜帖。桃符退到一边,温泌走在榻边看了一会,不闻吉贞出声,他探身在她脸上掐了一把,说:“醒醒,睁眼。”

“拜帖。”吉贞撩起沉重的眼皮,随意一瞥。她累得很,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桃符想起来了,说:“澄城公主一大早又送了帖子来,请殿下去澄城赴宴。”

吉贞道:“不去。”

桃符说:“澄城公主请第二次了。昨日还见了娄夫人,不见公主,怕她们要说嘴。”

“去吧,”温泌也说,他是一刻都安静不下来,见吉贞时常能一躺半天,他稀奇之余,真有点担心,“动一动,再躺骨头要软了。”

“你还说?”吉贞没好气地乜他一眼,因桃符在,要出口的抱怨改成,“我不是遵照你的钧旨,在宫里潜心修道吗?不抄经,往哪跑?”

温泌莞尔,坐在榻边,往后一靠,将拜帖一张一张看过去,见里头竟还有某某“官学生徒”,某某“监生”,都是些待试铨选的士子,对这种只会走邪门歪道的穷酸文人,他向来是嗤之以鼻,类似的全挑出来,撕成粉碎,剩下的交给桃符,“女的可以,男的不要,赏花踏青的可以,针砭时弊的不要。”

“统统不要。”吉贞故意提高了声音,冷冷地说,“桃符,全都拿出去烧了。我哪都不去。”

桃符把一堆拜帖拿走了。温泌倾身,审视着吉贞皎洁如月的侧脸,他亲昵地摩挲她的肩头,“去吧,”他柔声细语,赔小心似的,“别闷坏了。”

吉贞按住他的手,转过身,她的眼里柔波荡漾,“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吉贞没有说话,把他的手掌展开,垫在自己脸颊下面,睫毛忽闪着,刷得他掌心有些发痒。他侧眸看了她一会,也顺势半躺下来,揉弄着她的唇瓣,他轻笑道:“怎么,你要粘我身上啊?”凝视着她,他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了,最后说:“我给你当侍卫,陪你来回,行了吧?”

吉贞这才展颜,“不怕有人认出你吗?”

“都是女眷,没人认得我。”温泌揽着腰,把她半拖半抱扯出被窝,趁机在她胸前揉了一把,嘲笑道:“起吧,太阳快下山了。”

吉贞探头看一眼刻漏,慌忙起来梳洗用膳。仗着现在以修道为名,也不必很修饰,没怎么耽搁便出了门。温泌信守承诺,穿了侍卫服饰,骑马走在队伍中。吉贞在车里,两人隔着车壁不时说句话。此时是京畿风景最好,沿途风吹碧浪,蝉鸣悠悠,温泌怡然自得,赞道:“蒲城不愧是帝陵所在,清溪顾盼有情,群山雍容不迫,你每年都来蒲城祭奠吗?”

吉贞却没有回答。桃符从车里探出头来,小声道:“殿下睡了。”

温泌便不再说话,闷不吭声走了一阵,景致也没甚看头,很觉得无聊,又驱马到了车边,掀起车帘,看着吉贞侧卧在车内,身段那样袅娜,脸颊因为沉睡微微泛红,他心里又作痒,叫桃符道:“你下车来。”

桃符不解,“郡王,叫奴下车干嘛?”

温泌已经跳下马来,走到车前对桃符招手,“跟我换,你去骑马。”

桃符“啊”一声,“奴不会骑马。”

“不会就牵着走。”温泌挥一挥手,蛮横地把桃符赶走,自己上车。

他原本就不怀好意,上了车,哪能老实了,一会摸脸,一会拉手,仿佛急着采蜜的蜂儿,围着花朵嗡嗡嗡乱转,吉贞不得已睁眼,一把将裙底的手拽开,深恶痛绝地呵斥他,“你有完没有完?”

“没完!”温泌厚颜无耻地笑起来,索性扑过去,手伸进她的衣襟,“别喊。”他嘘一声,“我就摸一摸。”饶是这么说,手却把她的短衫都从肩头扯了下来。隔着车壁,外头尽是侍卫宫婢,吉贞羞得捂住脸,殷红的唇间嗫嚅了一声,“要死了你。”

在车上实在没法做什么,温泌隔靴止痒式地撩拨了吉贞一场,调笑了一阵,又嫌车里闷得慌,跑下去骑马。吉贞被他闹得全无睡意,坐起身来。暖风掀得车帘忽起忽落,车外乱红纷飞,夕阳遍洒金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

温泌神采飞扬,手里摇着乌鞭,背影也被金乌镶上了金灿灿的一圈光晕。

“殿下,”桃符冷不丁凑到吉贞耳畔,吃吃地笑,“看了一天,还看不够呀?”

吉贞白她一眼,理了理衣裙,到车辕上喊温泌,“我也要骑马。”

温泌策马小跑过来,没等吉贞下车,他探身,两手往她腋下一扶,就把人抱上了马背。吉贞抿嘴一笑,依偎在他怀里。温泌扯起马缰,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他顿住,没往下说,只揽了一把吉贞的腰,吩咐道:“坐好。”

吉贞也没有追问,安静片刻,突然抓住他的鞭鞘,说:“别甩鞭。”

“怎么?”温泌奇道。

“你看。”吉贞纤手一指,正见道边一对上下翻飞的蝴蝶,缠缠绵绵,翩翩跹跹。见它们安然落到花枝上,吉贞才轻轻吁口气,说:“你的鞭子险些把它们打散了。”

温泌顿悟,不禁笑道:“你傻呀?”

两人交头接耳,密不可分,不知时日倏忽而过,天色近晚,侍卫来报,称已经到了澄城,温泌才放下吉贞,看着她回到车里。

不嫌累吗?桃符觑着这两人,腹诽不已。

??今夕何夕(三)

吉贞到澄城公主府时,府外已经停满了车马。

红纱灯笼从门楼挂到廊芜,指向花团锦簇的厅堂。才过四月天,盛夏的火热似乎已经提早到了澄城,马车上下来的妇人们只裹了轻纱,坦荡荡地展示着前胸和手臂。

温泌一看这景象便要皱眉,拽过吉贞的手臂,在她耳畔轻道:“我在外头等你。”

府外也是成群的人,穿着短褐布衣,或站或坐。吉贞依依不舍,“那些都是侍卫和奴役。”

“我不就是你的侍卫?”温泌在她柔软的掌心捏了捏。

灯光下,他的眼眸里含着温柔的情意,那些骄横、嘲讽和愠怒,统统不见。吉贞忍不住要再多看一眼,他却放开她的手,挤过人群,往府外去了。

“殿下。”桃符见吉贞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叫她一声,“澄城公主来出迎了。”

吉贞脸色恢复过来,见澄城公主立在厅堂外,正遥遥地注视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尊贵的主人从不必亲自迎客,澄城公主更随性,完全是闺中的打扮,淡红的衫子将酥胸半遮半掩,引人遐思。处月沙陀大约对她十分敬爱,关外的岁月完全没有摧残她的容颜,在她笑若春风地迎上来时,吉贞闻到一阵馥郁暖甜的气息。

“阿姐。”吉贞仔细地辨认,也没有从这个气韵柔媚的贵妇脸上找到丝毫少女时的痕迹,回忆涌现的瞬间所生出的一丝亲近也消失了,她敛裙对澄城公主施礼。

“蝉娘长大了。”澄城公主微笑着凝视吉贞,她亲昵而熟稔地伸出手,在吉贞脸颊上抚了抚,说:“我去突厥那年,你才十二岁。”

澄城公主及笄那年远嫁突厥,次年西突厥内乱,可汗横死,她被迫下嫁沙陀首领,后又辗转委身朱邪诚义。元龙九年初,禁军克复京都,朱邪诚义伏诛,澄城公主被接回关内,赐住京畿。

从回京至今一年有余,澄城公主没有进宫谢过恩。她对皇帝和太后应该是怨恨的,虽然没有显露在脸上。吉贞对澄城公主是戒备的,而澄城公主手中牵的女孩儿上来行礼,叫“姨母”时,她不禁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