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饮冰看出来他其实是有些醉意了,道:“回去吧。”
“不,”宋玉章一挥手,“我进去了,你不要给我挡酒,不像样。”
聂饮冰目送着他从小门进去,回头看向了回廊不远处的孟庭静。
孟庭静脸上是完全的没有表情,看上去高傲而冷厉,聂饮冰很平平无奇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也进了小门。
孟庭静太阳穴砰砰地跳了两下,聂饮冰方才的表情似乎是想上来揍他一顿,可惜聂饮冰没有过来,否则他正好可以上手将聂饮冰给收拾了,主动去揍聂饮冰,他是不会去做的,那样像是在为宋玉章争风吃醋。
宋玉章在酒桌上大胜而归,将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喝趴下了。
其实他也醉了,只是强撑着不倒,大概是真的人剑合一,喝的越多,他眼睛越亮,到后来敬酒的人被他那双雪亮的眼睛一扫,还没喝就先有些腿软了。
宋玉章不仅没有醉倒,甚至离场的时候都没要人扶,到了车内,他才浑身酥软地瘫倒了,什么是一滩烂泥,这就是一滩烂泥,仿佛是没了骨头,只有血肉在流淌,得一层皮包着,才没淌出去,宋玉章歪坐在车内,听聂饮冰道:“难受吗?”
宋玉章没吭声,许久之后,他缓缓道:“我想吃糖。”
聂饮冰不知道哪里给他去搞到糖果,前头的司机道:“聂二爷,我这儿有,薄荷糖。”
聂饮冰接了糖盒子,打开捻了一颗薄荷糖凑到宋玉章的嘴边,宋玉章鼻尖动了动,嘴唇轻轻打开,唇珠带着舌尖微微一吮,将聂饮冰指尖的薄荷糖给吸进了嘴里。
宋玉章很安静地吃糖,薄荷糖磕碰了他的牙齿,发出细碎的声响。
聂饮冰不看他,只是余光留心,怕宋玉章在车上颠着颠着会吐。
海洲是个不夜城,已经十一点了,街上还是霓虹闪烁,红的粉的金的银的,各色光彩在宋玉章脸上闪过,聂饮冰留心着留心着,目光便变得专注起来,只是专注一会儿,他又收回了那专注的目光,这样来回往复,是一场艰难的自我斗争,这项斗争的名称很简单,叫做“克制”。
硬糖化得很慢,宋玉章心跳一阵快一阵慢,嘴里的味道也是不对劲,感觉不到甜,也感觉不到辣,只是凉飕飕的想要吸气,一吸气,更凉,这样来回吸了几口气后,宋玉章笑了,他扭过脸,“这糖好凉……”
聂饮冰正看着他,“啪”的目光一撞,便生硬地移开了,“嗯。”
宋玉章嘴里含着糖,目光跃跳在聂饮冰脸上,他心道:“可怜。”
宋玉章双手捧了聂饮冰的脸,同他额头磕了额头,硬糖顶在齿间,他声音含混道:“饮冰,你可怜哪。”
聂饮冰不言不语。
“你是天生在外头打拼的命,却非被困在了这儿,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怜。”
“你,为什么可怜?因为大哥死了,你大哥为什么死?因为他给我挡枪了。”
“饮冰,我得对你负责你知道吗?我不能让你这么可怜……”
宋玉章额头蹭着聂饮冰的额头,他只有嘴里是凉丝丝的,头脸全是火热而滚烫的,“我对你的好,你明不明白?”
“明白。”
“不,你不明白,你这是在胡说八道……”宋玉章手滑了下去,双手搂住了聂饮冰的脖子,脸庞贴在他的肩侧,宋玉章靠了许久后打了个哆嗦,“我想撒尿。”
司机赶紧停了车。
聂饮冰扶着宋玉章找了街边最近一家亮灯的馆子,带着宋玉章进去找了厕所,刚推开厕所门,便惊起了里头一对正在办事的野鸳鸯,见聂饮冰面色冷肃,通身的不好惹,便吓得一起飞了出去。
两人刚出去,外头嘻嘻闹闹地似乎又有一对野鸳鸯路过,推开门进来看到两个男人,又搂抱着赶紧也出去了。
聂饮冰眉头微皱,觉得这地方似乎有些不寻常的歪风邪气,胸膛忽然被胳膊肘杵了一下,宋玉章正摇晃着冲他笑。
“傻子,”宋玉章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你把我带到暗娼馆了。”
聂饮冰略一思索,随后面色骤变,干脆道:“走。”
“嘘”
宋玉章手指压在嘴唇上,“等我尿完,我也要去逛逛”
聂饮冰无言地看着他。
宋玉章已经窃笑着扭身去脱裤子撒尿了。
聂饮冰是直接把人抱出去的。
宋玉章很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因为聂饮冰不肯让他“逛逛”,他不高兴。
聂饮冰直接把人送进了车里。
宋玉章进了车,人倒又老实了。
聂饮冰将他稍扶正坐好,宋玉章一歪头又倒在了他怀里,眼睫毛半开半闭地冲他笑,手指头在他鼻尖点了一下,“黄花大闺女。”
聂饮冰脸色漠然,然而没有漠然的太久,脸色禁不住放柔地微微笑了,宋玉章笑得那样美好,就算是块石头见了,也会忍不住开花。
第135章
宋玉章在各个宴会连轴转了三天,宴有好宴,也有不怀好意的,这商会主席现在仅仅只是表面风光,宋玉章肩上压力十足,然而他一点未曾将这压力露在脸上,他谈笑风生姿态悠然,就连孟系的几个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快要以为他们是落入了宋玉章的圈套。
几人送走了宋玉章,如野鸭归巢一般返回到孟庭静的身边,孟庭静的姿态比宋玉章也是不遑多让,三言两语就给众人吃了几颗很实诚的定心丸,众人围绕在孟庭静身边,一通叽叽喳喳的策划,阴谋阳谋全是冲着宋玉章去的,势必要将这鲜花一样的正主席给搞倒搞臭,人长得再好也没用,挡了他们的道,不要命就算是怜香惜玉了。
孟庭静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很烦躁地想:“说的都是什么屁话!”掌心发痒,有心想赏这些人几个大耳光,然而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宋玉章如今是他们的对头,怎么算计都是天经地义。
“好了,”孟庭静一扬手,“来日方长,急什么,都回去吧,马上开春了,忙的事还有许多。”
“对啊,快开春了,一开春上头肯定要粮,老主席是卖粮的不愁,顶多自己贴补,我看这宋主席不知道能从哪里变出粮食来?”
“银行里多的是美钞英镑,实在不行,高价买呗。”
众人三言两语,于阴险的笑容中又诞生出了绵绵无绝期的诡计,整个内堂宛如一个大型的阴谋熔炉,飘洒的全是毒计。
耐着性子又听了一会儿,孟庭静人坐着走不脱,也不好走脱,没道理发火,只眼睛很不耐烦地看向别处,这一看就看见了摆靠在窗边的贵妃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