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栀轻笑一声。
江韵正跪坐在地上,他猛地抬头,动作幅度太大,几乎闪到脖子。
容栀说:“所以你还有什么瞒着我?你是个死人,你要死了,你他妈还是被赛拉维尔养大的是这些吧?还有什么呢?”
江韵说:“就这些……”话音未落,就被容栀打了一巴掌。
容栀打人又脆又响,但并没有很痛。
江韵捂住脸,看向容栀。
“江韵,你听好了!”容栀柳眉倒竖,一双黑眼睛锃亮,沉沉跃动着火光,“我是11X,我是历史上伟大的人类领袖,我也是星际重罪监狱上下三千年历史上第一个越狱成功的通缉犯,我是胆敢孤身闯时空乱流并死里逃生的人,我还是活在你们历史书中的人我是11X!是不是?”
江韵呆呆地点头。
“你怎么会!你怎么会认为,我将放任你滑落命运的深渊?就算是天,是世界,是命,我也敢去和它争一争!哪怕是为了万分之一的觉醒的可能,我也能赌上我的命!我凭什么认输?我凭什么不能赢?”
江韵看着面前的女孩子。她曾经有不同的样貌,不同的年龄,不同的身体……但是她们都是她。
她就是她。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颠扑不破的真理。”容栀看着江韵的眼睛,“江韵,我这一生,什么都要去争一争。我会救你。耗尽我所有钱财,献上我所有的事业,去到海底,上到太空,到星际的尽头,让我穷困潦倒,让我颠簸困苦,我都会救你,直到我死。”
江韵坐直了身子。他把容栀拉进怀中,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块。
就像茫茫宇宙中两个孤独取暖的小兽,又像是茫茫原野中最卑贱的两只虫子。和永恒的宇宙相比,他们命如虫蚁。和掌握了万物法则的时间相比,他们渺小的就像两滴转瞬即逝的水。
可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颠扑不破的真理。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动摇的,没有什么是不能争一争的。
蝼蚁愤怒,上帝就死了。
陆泽宇点了一支烟,什么都没有说。他的手有些抖,点烟的时候颇费了些力气。他的腿也软,站不起来,干脆就坐在地上。都这个时候,要仪态有何用?陆泽宇前二十几年的世界观已经崩塌了个彻底。
尤其刚才容栀说的那一堆,他震惊了,但他不说。
猛吸了一支烟,陆泽宇才终于冷静下来,他扶着墙站起身,发现容栀和江韵已经在继续研究宁逸媛身上的眼睛了。
他们两个倒是调整得快。陆泽宇忿忿地想。
深夜是发高烧的好时候。宁逸媛的身上越来越烫,眼看着气息也跟着微弱起来。陆泽宇突然说:
“宁逸媛真的是‘自愿’去张应锦房间的吗?”
“当然不是。”容栀说。
第270章 脑母
容栀跑了出去,半晌,带着老宋和夏峥嵘从医务室里搬了一台什么仪器过来。
她指挥他们把一些东西拼拼装装,然后又拧来拧去,最后,把宁逸媛头上的管子拨开,在几处管子的根部,贴上了一些小的瓷片。
这些瓷片牵引着一些线。容栀把这些线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插入在仪器中,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
她叫来年轻的随船医生打下手,对照着仪器上的数据,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起来。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虽然疑惑,但他们都压抑住自己的疑惑。
客房门打开,甲板上的热浪不住地推进来,几个呼吸的功夫,所有人的脑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
容栀感觉汗水从自己的后背滑下来,没入衣服中。
后背一定湿透了,她想。但她的手没有停,房间里只听得到敲击键盘的“啪嗒啪嗒”声。
江韵同样在星际时代学习了强悍的计算机语言,但当他看到容栀的操作时,还是感觉一阵陌生。容栀操作的技术,远远高出了这个时代或者说,她的思路,已经不再是人的思路。
江韵想起,眼前的少女是真真正正失去了肉体的。一段被剥夺的肉体、被编码成数据的意识,也是人吗?
一时间,江韵几乎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释人终将走向死亡的宿命是肉体的消亡,还是灵魂的崩溃?
在这个瞬间,面对眼前全神贯注的少女,冷冷的蓝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因为专注而显得理性而强大,江韵感觉有股自惭形秽从脚下升腾起来,让他几乎站不稳。
和她相比,自己何其懦弱。
容栀猛地砸下回车键,半旧的银色电脑突然啸叫起来,似乎是无法承受这样的负荷。
“它要死机了!”陆泽宇看着面前闪烁不定的屏幕,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容栀把手轻轻放在电脑上,不知按了什么键,只见电脑闪了闪,就好像马拉松跑到结尾的人,张大了嘴,沉重地喘息
电脑突然亮了起来,再也没闪过。
“卧槽。”陆泽宇今晚对碎三观的事情已经麻木了,“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容小姐,您这是在”年轻的住院医师的话刚说了一半,身子一软,斜斜地向着老宋倒了下去。老宋下意识伸手接住,然后一脸懵逼地抬头。
江韵把手放下。刚才他一个斜斜的手刀劈在医生的侧脖颈:“天热,她中暑了。老宋,你送她回房间。”
老宋看着面前年轻男人沉沉的眉眼,他不再是以往在电视上上、在生活里看到的模样。他的身上有种让人害怕的气势。
老宋机灵地说:“我送她回去。”
老宋走了。
门关上,热浪被阻隔在外,可是棚顶被子弹打漏掉的口子还在呼呼地吹着热风,空调机喘息着努力抵抗。宁逸媛满脸通红,开始无意识地呻吟。容栀给她盖上毯子。
“现在,我们可以看一下宁逸媛的记忆了。”容栀说。
陆泽宇刚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听到这句话,他的下巴再一次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