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利特看了眼安比尼的神情,对方还是那副看似轻浮的笑容。
要不是晚宴时听他说了那么多直接到无礼的话,他这副笑容还真能骗骗人。
“好,不过我是平民,还没有学到面对王室成员的礼仪,如果有冲撞到殿下的地方还请见谅。”维尔利特发出“免责声明”,明示他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交谈中顶撞王子。
安比尼兴味地勾起嘴角,直到这一刻他才对维尔利特正视了几分。
若只是个天才,他还不会太在意。
除非维尔利特能冒着被阿卡兰德乃至整个斯诺特敌视的风险改投他国,或者他成为大魔法使,否则他最高也只能是斯诺特的臣民。
臣民无法违抗王命,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可是维尔利特却如此直接地表示,他可能会顶撞王子。安比尼虽然明面上被排出了王都的政治圈,但大众所知的他的封地,实际上还未移到他名下,他也还未封爵位,只要爵位一天没下来,他就还是王子。
不论是教廷的教皇、魔导院的首席、骑士团的总元帅,见到他依旧要行礼。
如果维尔利特是个聪明的,就不会只凭阿卡兰德的学生身份,直言他在接下来的对话中可能会对一个王子不会客气。
除非他背后不止是阿卡兰德。
安比尼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整个人看起来也不再那么轻浮,他声音平静地说道:“席尔方斯,给我们留点空间吧。”
席尔方斯犹豫了一下,还是维尔利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如果有事我会叫你的。”
“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别把我当什么坏人啊,”安比尼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保证不会对你的搭档做什么,可以放心了吧?”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反而引来席尔方斯探究的目光。
安比尼这下真的没辙了,“你就离个一百米,好吧?我们聊什么你都听得到,要赶过来也来得及,行了吧?”
席尔方斯这才点头应下,他又牵起维尔利特的手,摩挲了几下他的手背,“我就在附近。”
“好。”
说一百米,席尔方斯就真的停在了正好一百米的位置。安比尼看得只觉得心塞,他和席尔方斯也认识有十年了,这小子竟然因为一个认识才两年的搭档就把他当贼防。
他堂堂一个王子,难道还能在席尔方斯盯着的情况下,把他的搭档叼走吗?
安比尼腹诽了一阵,看向维尔利特,报复似得说道:“维尔利特,你会隔音屏障吧?麻烦你布置一个,不用太大,半径五六十米就可以了,谢谢。”
半径五六十米,听上去很随意的数字,如果不是他之前说让席尔方斯距离他们一百米的话,维尔利特就忽略这层含义了。
维尔利特眨了眨眼,没想到这三王子还能说出“麻烦”和“谢谢”。
“您为什么需要隔音屏障呢?”
“想说点悄悄话,”安比尼油嘴滑舌了一句,看到维尔利特脸色微变,又补充道:“今晚是社交舞会,各个家族势力的眼线分散在各处,就等着探听些独家消息汇报给他们的主人呢。你也不想我们的谈话被其他家族知道吧?”
维尔利特立即抬头看向附近的建筑,可惜他的洞察能力如不武者,除了看出这些建筑风格典雅优美,以及窗后翩翩起舞的人外,什么都没看出来。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你看不出来的,席尔方斯也看不出来,即使是我这个7级弓箭手,也只能找出一两个家伙要是被两个孩子发现他们的存在,眼线这份工作也就到头了,”安比尼笑了一声,“布置隔音屏障吧,希望你的屏障不会被人突破。”
他这会倒是正经了不少,维尔利特这时忽然想起安比尼在晚宴时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咄咄逼人的高难度对话,但又控制在了不会真正惹怒他的范围内。
思及此处,维尔利特依言拿出魔杖布置了一个他能施展的最高屏蔽级别的隔音屏障,半径五十五米,但是中心点却控制在了他们和席尔方斯之间。
安比尼在魔法一途上没什么天赋,但他身上有感知魔法等级与范围的魔导器,看着魔导器探测出的隔音屏障范围,他真的无语了。
“你……”
“半径五十五米,我取了中间值,”维尔利特笑着比了一个指尖宇宙,“我和席尔之间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对方的,您能理解这种感情吧?”
“……”安比尼欲言又止,最终放弃,“行吧,你赢了。”
“感谢您的体谅,请说您找我要谈的事吧。”
安比尼收拾好情绪,正色道:“对你们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大事。维尔利特,我需要向你确认,你是否会永远站在席尔方斯,或者说布拉德利家这一方?”
“诶?”
“诶?”
这一问实在是出人意料,维尔利特和席尔方斯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疑问的短音。
“出于一些个人和公事原因,我需要向你确认此事,你会站在席尔方斯·布拉德利这一方吗?不论何种情况?”
因为安比尼的表情过于严肃,维尔利特也沉下心来思考他的用意。
“您所说的公事我不便过问,但是否能够说明,您提出这个问题的个人原因?”
“个人原因便是我和德修斯以及席尔方斯的私交关系挺不错,我和德修斯认识二十年,和席尔方斯认识十四年,这期间从未因我的关系,让他们牵扯进王室的利益问题。
“而你,维尔利特,你出现在了席尔方斯身边,才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导致布拉德利家周围的情势产生了变化。虽然从布拉德利家的角度来说,目前还是正面的影响,但你在贵族圈的视野中,已经等同于和布拉德利家坐在了一条船上。
“若是你在布拉德利家受限的某一天突然抽身脱离,席尔方斯必定会受到影响。出于个人和布拉德利家两个儿子私交的情分,我需要确认的你的立场。”
维尔利特转头看了一眼席尔方斯的表情,看到他脸上浮现的错愕,便知道他也很意外安比尼会这么想。
安比尼能对席尔方斯重视到这种程度,这令维尔利特不仅意外,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抵触感。
“冒昧问您一句,您是怎么看待席尔方斯的?”
安比尼一看他眼神不对,立即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是当初和德修斯开玩笑,如果他有个妹妹我一定帮他照顾,要是还有弓箭手适性,我就教她祖先留下来的弓术,这可是德修斯自己答应的啊。结果席尔方斯不仅是个男孩,还是个剑士和斥候适性的,我又不能因为性别和适性不对就不管了,只能换个角度来了。”
这下席尔方斯忍不住了,“您的换个角度就是在我三岁那年生日,送了把粉色嵌满宝石的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