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三浅一深 陛下起来 2810 字 6个月前

长秋不意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讶然答:“宫里荣华富贵,陛下生得也好,听说也不会苛待下人,大抵脾气并不离奇?即便出宫了嫁人,父兄做主,也不知道对方什么人品。若是嫁了个不上进的男人,吃喝嫖赌,甚至打骂妇人,那这辈子就太可怜了。”

阿环点点头:“是。”她心想,可是我原本一辈子不嫁人。

她又问:“我听说古往今来,宫里都斗得很厉害。”

长秋想了一会儿,也只能叹气说:“富贵的地方就是这样。其实贫苦人家哪里又不斗呢,为了几个铜板,杀人放火也是有的。”她见阿环神色逐渐黯淡,眼神飘忽,不知想到何处去了,连忙话锋一转,鼓励道,“可是,要是在宫里混出头了,成为太后娘娘那样,多威风啊!连陛下也得向她问安行礼,听她的话。”

长秋提起太后,憧憬崇拜溢于言表。阿环脑海里却浮现那个昭允宫后头的疯女人,还有灵兮的命运。年轻时的太后必然是个艳丽果断、富有城府的女人,她虽未必读过兵法,却深谙远交近攻的道理,将敌人各个击破,姿态敏捷地幸存于宫闱之间。

阿环念此喟然一叹:“那恐怕,很难很难!”

长秋给她鼓气:“趁现在,陛下后宫里没有别人,你要赶紧抓住机会!母凭子贵,说不定是下一个太后呢!”

阿环连忙摆手道:“我、我还没有想清楚!而且太后那样聪明,我完全比不上。只愿不要下场凄凉……”她再次想到那个疯女人的惨状。

先帝对她是否也曾如今日陛下那样呢?阿环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长秋识时务地结案道:“别说晦气话,咱们不提这个了。”她另起一话,“於姑明日要来复诊,你快让我瞧瞧,伤好了没有。”

膝上的淤肿化开,只余淡青色瘢痕。

於姑又来掖庭了。关上门,给她复诊,开去瘢痕的药:“拿紫草磨粉,给你行气消瘀,就不留痕了。以后拿玉面桃花粉常常去敷,侍奉君前,也就不碍眼了。”已知道她的身份。

阿环脸上一滞,点头道:“好……”又问,“方才有个黄门找你诊治,宫中不便,他也无钱换药,於姑可否在我方子里多加一道?我不喝便是了。”

於姑郑重其事地劝她:“你的方子陛下也许会过目,这一回我悄悄加上,姑娘切莫太声张了。”又将那竹简从袖中取出:“这残稿我已读过,是你师父至诚之作。只是此书埋没深宫中,即便续完,也恐难留存传世……”

阿环听了这话,一双眼睛发愣,竟不知失神想什么去了。

於姑自知失言,忙道:“姑娘别说这样话。我只是可惜其中方子,都是久经勘察所得。”

阿环如同着了餍,一刹那口不择言,喃喃说:“要是我自由,要是我还做道士,一切就都好了。”

於姑感到她在说傻话,一时间不知应什么好,宫里头是什么规矩她不甚清楚,只好安慰她点点头说:“好,做道士也是好的。快躺下歇息罢。”

*

秋猎将近,上林苑愈发声势浩大。苑中旌旗猎猎,鼓角齐鸣,兵马往来如织,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连宫人们也纷纷好奇,偷偷打点安排职事的人,成群结队跑去上林苑围观。

阿环被长秋带去的时候,专心致志地看那些校场上的士卒们操练,一个个身披甲胄,手握长矛,步伐整齐如一,喊杀声震耳欲聋。她已经好久没有去想皇帝到底是不是要杀禹王这件事了,直到刀锋上折射的日光眩目地刺进眼睛里,才恍然地又想起来。

觉察到这点,她看练兵的阵仗,更加觉得杀气凛然。面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拉着长秋走了。

她甚至没发觉李霁碰巧和她擦肩而过。他着常服,骑在马上,看见她,到底没有唤她名字,默默注视她跟着宫人抄扶荔宫的小道,攀扶着御林枝叶,既含睇兮又宜笑,恍若披薜荔而带女萝的山鬼,跟随其他宫人在那茂密的荫覆间穿梭。

她头顶那颗荔枝树,自交趾移栽已三年,每岁枯瘁,即使偶发枝条,开了一两簇细碎的黄花,终究结不了果实,无疾而终。南橘而北枳,果真如是么?

他百感交集地想着,驱马走进射圃中。

阿环路上发现簪子不见,回头去找。好容易寻见了,一个人快要走出这片林子时,迎面走来一群衣冠华贵的年轻人。其中一位忽然拔出剑来,拦住她去路。

下一刻,冰凉锋利的刀刃横在她脖颈上,离划破她的肌肤,咫尺之遥。

螟蛉 < 素女 (古言,1V1,高H)(十三元)|PO18情愛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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螟蛉

来人一袭紫色团花领袍,腰悬银鱼袋,作天子侍中打扮。是皇帝近臣。

那人问她:“你是不是太后赐陛下的那个女道士!”阿环面露惊色,对面得到验证,凛然说,“我知道你是禹王献来的,多半是个奸细!我告诉你,如果你胆敢对陛下不利,我第一个要清君侧!”

阿环目光落在他脸上,毫无惧色淡然道:

“陛下对妾身宠遇深厚。辅弼陛下,妾尚可谋取宫嫔之位,荣华富贵;偏私禹王,但凡他有一日得势,也必定容不下妾身。若是大人你,会如何选?”

那人被她凛然冷淡的眸光扫过,心里竟有些不自在,一个妖姬,一个攀附圣上、来历离奇的女人,竟敢这么反问他。

他冷哼一声:“如果禹王有你的把柄,你非报答不可呢?”

阿环冷笑:“妾即便愿意做西施,以目下情势,禹王又敢安心让妾身为他做事吗?你知陛下,比我深得多,依你之见,陛下会像夫差之流,为我一个小小的女子倾国吗?”

那人喉中生涩,一时间反驳不了,只好瞪了她一眼,将那寒光恻恻的宝剑收回。

“姑娘,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长秋慌张地跑到她旁边来。阿环摇摇头:“走吧。”

*

射圃空空荡荡,只有太尉武阳侯在,奉太后之命来视察。

叫武阳侯见到皇帝和禁军将领过从亲密,到底横生枝节。李霁故意嘱咐人将他领到这里来。

武阳侯向他行跪拜礼:“参见陛下。”李霁坐在马上,却并不下来,叫他跪了一会儿,才幽然道:“平身。”

皇帝施展下马威,是还在生先前的气。武阳侯忐忑看向皇帝。李霁倒脸上没什么怒色,只说:“好久没和舅舅一起骑射。说起来,朕射箭还是在舅舅这儿学的呢。”

武阳侯一颗心总算又放下来。

舅甥俩轮流比试几轮,武阳侯擦着汗说:“臣老了,准头已经完全比不了陛下!”李霁笑了笑,突然问:“武阳侯教朕的时间多些,还是教禹王的时间多?”

武阳侯摇头:“臣没怎么教过禹王。”他想起太后还是美人的时候,为了叫皇帝随从先帝打猎,能脱颖而出,特地叫他陪皇帝多练习,不过为了博得酷爱狩猎的先帝,一句“类己”的称赞。以至于他现在和皇帝站在一块儿,仍旧幻觉有一道妹妹的目光在监视他们的进展。

“听说京中子弟常常聚集比试六艺。依武阳侯看,咱们梁氏子弟比京中世家贵胄,如徐氏、陆氏,又或者,冯氏”他停下来,笑一笑,“如何?”

武阳侯意识到皇帝今日来者不善。难道他做了什么,叫皇帝不高兴了,特意来发难?搜肠刮肚,唯有近日冯氏又送礼到他府上,最有嫌疑。

莫非皇帝已经知道了?他斜睨外甥一眼。李霁装作不觉,严肃道:“舅舅是梁氏的大家长,位列三公。太后常常提点朕,要善待梁氏子弟。只是朕常听说,朝中世家大族,私底下竟然议论梁氏幽贱,不配封侯拜相。依朕看,这都是门第之见。难道咱们还要靠和世族攀附结亲,叫他们对咱们指手画脚,骑到咱们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