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三浅一深 陛下起来 2690 字 6个月前

帐中淫靡之气弥漫,锦被尽湿。她娇喘连连,觉得自己已经犯下了十恶不赦的欺君之罪,他却浑然不觉,低声呢喃,带着餍足:“阿环,别担心,朕不会让你等得太久。”

声息缠绵,久久不散。

云消雨散,李霁搂着她,脸抵在她肩上,睡得恬淡安和。

在床笫间,他似乎越来越依赖她。

月映东窗,殿绝声尘,分明宁静祥和。

她睁着眼睛,心事重重。她开不了口,就注定被他缠住,再不得脱。

太后会诚心让她走吗?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她睁开眼,见他月光下熟睡的面影,剑眉如墨,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月光勾勒出刀削斧凿的英挺面容。

闭上眼,白日在宫中胡乱行走的情景又映入脑海。陛下在入宫的必经之地安插人手,究竟只是出于不安,要自我保全?还是要设下囚笼,将谁困住,处心积虑地置于死地?

直到听见更漏声愈发绵长,她才勉强合了眼。第二日睡梦中,早早被李霁弄醒。

他难得没有折腾她,刮她鼻子,体贴对她笑言:“这样贪睡,还不快收拾了,随朕出游。”

她带着困意起来梳妆,一副倦怠的情态甚是娇憨,看得他发笑。迷朦间,他伸手扶住她鬓发,在她发间插上一只发簪。

她眼目昏忳,在恍恍惚惚之间,第一次见到这座壮美华丽的林苑。

奇丽的名果异木,葳蕤繁密地扑面而来,天罗地网般捕捉世人以言辞和想象所能描摹的全部盛景。

黄门署的马监牵马而来,马瑙石为勒,白光琉璃为鞍,行走间如钟磬相击。

御马鲜亮如玉的皮毛映亮了君王的眼眸。皇帝一手轻抚马背,兴奋地夸赞道:“真没有想到,朕生病期间,你们能将御马驯养得这么好。”

他本来个性颇冷,自矜天子一言九鼎,并不轻言,今日到了马厩,破天荒打开了话匣子,说得滔滔不绝:

“这马比中原的马强壮得多,日行千里,一个犯了事的罪吏捉住一匹这样的马,献到朝廷来。本想让它和中原的马配种,奈何它马性凶悍顽劣。而且中原的马个头小,即便配上,小马总也生不下来。直到有个归降的胡人马监,连本朝的语言都不甚通,却能让马乖乖听话,他竟然想出了剖开母马腹的办法,总算令这骏马繁孽起来,都长得这么大了。一会儿也该叫他们瞧瞧。”

残忍的繁育方式,在他口中轻描淡写。这冷酷的智慧,反而令他眉飞色舞,拊掌笑道:

“依朕看,天底下无难事,关键是不拘一格,选对做事之人,管他是夷是蛮,只要他足够忠诚,愿意为朕所用,成朕事业,难道还要在此等细枝末节上计较?比物四骊,闲之维则。薄伐猃允,至于太原。周王北伐猃允,能这么威武,靠的就是高大雄壮的骏马!你看这匹马,马蹄锋利,骨骼刚健,身形又很匀称。长者宜圆润,短者宜方正,驰骋这样的马行走疆场,我朝男儿何逊四夷蛮荆……”

他讲得心潮澎湃,眼前的良驹在他眼中简直镀上了一层明暧的华光,叫他目眩神迷。

一抬眼,却见阿环靠在马厩边,眉眼逐渐低垂,最后眼皮合了起来。

“喂?你睡着了吗?”

“……”

君心

李霁伸手去戳她憔悴得缺乏血色的脸。

阿环本来倚靠在廊柱边,她一宿不得安眠,心事沉重,此时累的眼皮打架,趁他论马入了神,眼睛顺势合了起来,不知不觉入定,诸事不知。

被他惊扰,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嗫嚅道:“嗯……陛下此言甚是,这真是一匹好马……”

他对这已驾轻就熟的敷衍哑然失笑,竟没生气,只问:“你怎么站着都能睡着啊?”

阿环倚靠得手肘发麻,僵硬地揉了揉眼睛,答道:“妾从前在道宫听读早课,天长日久,练出来了。”

听得他啼笑皆非:“幸好朕的百官臣僚,不曾在你那个道宫进修。”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一会儿随朕行猎的武官侍从来了,可要打起精神来,叫他们知道朕在御马上的用心,别跌了朕的脸面。”

阿环强自振作起来,重重点头:“诺。”

听得脚步声渐近,几个武官已穿戴革带,披甲配弓而来,年轻的步履矫健,年长的精神矍铄,气质凛然,看得阿环不由一震,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武官们恭敬地趋步面见皇帝,整齐地伏地跪拜。

李霁被他们环绕簇拥其中,一手挽驯服骏马的缰绳,一手执珠重星连的长鞭。他目光挨次扫视着地面上低伏的众人,俯瞰凌驭诸臣之上,淡然地微笑道:“众卿平身。”

阿环的目光悄悄扫过这帮武官,幸好,大多她都不认识,分不清谁是谁。不知者不罪,就不必担心在太后那里说错话。

可恶的是,她最后忽然发觉那个陛下提起过的卫尉曹言也在其中,并且一眼认出了他。甚至还记得他掌管宫城禁军。她胡思乱想起来。陛下当日和人说调换戍卫的事,这位大人知晓此事吗?倘若他知晓,会与其他人泄露吗?还是默许了皇帝动的手脚?倘若他不知晓,那他万一纠察起来,又该如何是好?陛下能应对吗?还是说他其实早已和陛下里应外合,就像她一样夹在太后和陛下之间两面行事,进退维谷?

她的思绪汪洋般止不住地泛滥开来,像江上浮萍,按下一朵,飘起一丛,急的她额头直冒冷汗。再这样想下去,迟早会在太后处说漏嘴的,你说错一句话,株连得是陛下和一众臣子们!她在心里责难自己,狠狠地逼迫自己把盘桓的念头通通赶出神识之外。

不料此时皇帝与武官们相谈甚欢,忽然猝不及防点唤她的芳名:“阿环,你想不想学骑马呀?”

阿环心跳停了一拍,连忙抛下内心思绪。怔了一下,见他目光炯炯地斜睨了她一眼,连忙强作笑颜答道:

“妾当然愿意。听说御苑的骏马从西域引进,日行千里,妾不曾见过这样的新奇,还想以后能有机会一试。”

皇帝眸光在她脸上逡巡,终于展颜。阿环果然领会他意思,君臣相偕,一唱一和得多么流畅。李霁不觉心里快意,戏谑她道:

“还不会骑马,就惦记上朕御苑里的马,这么高的马背,不怕从马上跌下来?”

“妾”阿环想了一想他要怎样的答复,才回道,“妾斗胆要一匹它生的小马,就不怕跌下来了。”

李霁笑了,揶揄她道:“还是你刁钻,知道西域来的天马,近来在朕的御苑中新繁育了数匹,倒正有适合你的小马。”

此话看似轻描淡写,众武将闻言,心中百感交集。

皇帝先前辍朝多日,禁军增派宫中值守,外人但凡留心,也知道此事不同寻常。如今皇帝再次出现在众将眼前,绝口不提之前的事,还在兴致盎然地关心御马繁衍的事情。

君王的心志不曾改变。

还是有人机敏,率先伏拜恭贺皇帝。众臣连忙跟上道贺,一时间连声称庆,皆是溢美之词。李霁笑意浅淡,意味深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