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王后弯着眸,隐有满意之色,道:“阿婵说的是,我虽贵为王后,可也只是个寻常母亲,思儿念女,只盼着他们皆能平安归来我膝下,恒光年岁见长,这次回来也该娶佳妇了。”

闻言,景姮垂在广袖下的双手倏地一紧,墨色的瞳微缩。

“这事就交由阿婵来办吧,你已是皇后,便在长安挑选一位容貌双全的贵女配于恒光,也全了这些年他对你的照料和爱护,可行?”

景姮勉强坐直了身子,睫毛轻颤,十指紧抓着绣凤下裳,心中早已乱杂纷纷,绝非错觉,从母话中还有旁的深意,那是她长久以来最担心的事情。

“恒光哥哥的事,应由他自己做主……”

邓王后微笑着看她,眼里却是凉的刺人骨的寒意,缓缓说着:“我这一双儿子,生来就不同凡人,幼时我最担忧的是阿炽,他性子桀骜狂烈,果是应了他父王取下的名字,谁也管教不得,如今却反了过来,恒光啊,是我这一生的骄傲,我不允任何人毁了他。”

“从母!”

染着怨毒的目光凝固了杀意,景姮只一抬头,就差些窒息,向来疼爱有加的从母在用这样可怕的眼神看她,或许她早就知晓了,所以那次夜里回宫时,从母也这样看过她。

一女共二夫,还皆是她的儿子……

“阿婵这是怎么了?当年我嫁来广阳时,你外大父曾言,女子一生合该为家族增荣,你如今已是大汉皇后,亦是在为景氏增光添彩,你父亲图谋多年,终是做了国丈,待你生下太子,何妨景氏,连我邓氏也要以你为荣了,所以这皇后的位置你要好好的坐着。”

景姮微阖了一下眼睛,如何还不懂其中意思,她若要做好皇后,此生就不能再和刘濯有任何牵连。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为了他们的管 理扣号二三 零二零 六九四大业都可以视而不见,现在却不可以了,刘烈该做好皇帝,她该做好皇后,而刘濯也该远离他们去封国成王,凭什么?

“从母可知我以往多想离开这里的,可惜走不掉,我却始终不甘心,纵然无人理解我也要拼命逃,那时父亲竟然说我该忍着,好一个为了家族为了大业,我哭过恨过都无用,现在我不想逃了,我恨他们但也爱他们,这一生谁也离不得谁……”

时过境迁,她心境早已不似当初那样了,她虽惧于旁人的说法,可那又如何,有他们为她顶着呢,便是全天下的人知道了也何妨。

大抵是没想到景姮能这样直白,邓王后不怒反笑。

“原来善良的阿婵也不复往昔了呀,罢了罢了,喝了这盏茶,你便走吧。”

玉雕梅竹的小杯中是邓王后亲手斟的茶,推来景姮的跟前,淡色的茶水微晃,她摩挲着杯沿久久,一松手深深的朝邓王后拜下,匍匐少倾后再起,再无犹豫的端着闭目茶盏一饮而尽。

“从母所愿已成,容阿婵先退下了。”

景姮睁开微红的眼,挺腰利落起身,莲步蹀躞长裙逶迤,直到出了殿去,才发现又是一日夕阳西落了,远处是来接她回去的刘烈,她立时朝他粲然一笑。

往后许久,这一笑都印刻在刘烈心头,不同于惊心动魄的妍丽,只灿烂的和漫天夕阳一般,盈盈柔和震颤着他的心。

“我说了自己回去便是,怎么过来接了?”

扶着景姮上了大辇,刘烈便与她挨在了一起,也不顾多少人在看,用力环着她纤软的腰,略略沉吟:“今日心中总有些不安稳,早些接你回去才好。”

他心中时刻记挂的是她,若有不安,也只是怕她出事罢了。

景姮浅笑着,奔涌在心中的情感浓的让她想落泪,握住刘烈发烫的手,把头静静依偎在他胸前道:“嗯,幸好你来了,阿炽你抬头看看。”

昨日说好了要陪他每日看金乌西坠,今天便是第一日,赤霞漫空,金乌熠熠,红的刺人目,也美的有几分不详。

“看着呢,阿婵也看。”

这时刘烈才发觉景姮的手凉的异常,他忙低头看依在怀中的她,嫣红的血自她嘴角蜿蜒而出,点点滴滴浸入了他的帝服上,她却还在恍惚的笑着……

“阿婵!!”

管理Q-2326943双夫(H)他的血,他的泪

他的血,他的泪

景姮感觉仿佛沉入了一个更深的梦境,一时是她毒发痛的在地挣扎,一时是姜琼华说要提防邓王后,一时又是满身鲜血的刘烈将最后一刀送入了心口……

迷迷离离,浮浮沉沉。

她看见了繁华的长安,也看到了许多的人,他们朝她争涌了过来在说着什么。

刘濯说:我用了十七年的时间等一个人,从她蹒跚学步至她豆蔻年华,倾尽我心,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哪怕她的嫁衣不再为我而披,我依旧爱她。

刘烈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笑的样子,若是哪一日我真的没了这里,那阿婵能不能再笑给我看?

殷离说:阿婵,我若是赢不得他们,死也会带着你一起的。

刘甯说:恨我吧?你也该恨我的,若非我从中作梗,你又怎么会忘记一切,如今我等不住了,只想和你一起,哪怕是死也不枉。

这一生太过纷乱了,她被闹的想逃,逃离这些浓烈的爱和恨,痛和欲,不断的下沉中,她无声的看着那些离她渐远的人,谁都想抓住她,却是无法。

这一次景姮看见了未曾出嫁的自己,她在告诉殷离不想太早成婚,甚至还想解除婚约,因为她觉得恒光哥哥并不似表面那样的温柔,她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他了,相比之下她更喜欢殷离一些。

“若是同阿离哥哥成了婚,就可以一直住在家中了!”

十五岁的她,并不想如从母那般,远嫁去广阳。

殷离惯来宠她,自然是答应,只是那时的他目光里还有她不曾发觉的哀伤,景姮也从不知在侯邸中不起眼的殷离哥公众号可心可心可心哥,还有另一重重要的身份,他也注定不能留在颍阳候邸的。

“阿甯我不想嫁去广阳了,恒光哥哥纵然千般万般的好,可我只当他时兄长……还不及阿离哥哥呢。”

“阿婵是喜欢那个殷离吗?”

“应该是喜欢的。”

如碧的树荫下,景姮笑的盈然,透红的面颊好似染了胭脂般,更像是点中了心事的羞怯。刘甯在看她,也同她一起笑着,只是那笑添染了爱而不得的怨恨。

在景姮离开后,刘甯才缓缓道出了心里的话来。

“阿婵,我可以容忍你嫁给你不爱的男人,你万不该想嫁给殷离呀,你怎么能喜欢他呢?我得不到的,他凭何能得到!休想,你休想!”

虚无中,景姮看着这般的刘甯,也忍不住的后退。

那时殷离知道自己尚有一阿姊,他便想出长安去寻,新平并不远,他央着景姮同他一起去,却万不能告诉任何人,于是两人计划周密的趁夜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