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能气死人，腿长真的不一样。以前在老家还不觉得，现在她俨然成为高二四里头最挫的一个。

她苦着脸捂住快要跳出嗓子的心脏，嗓子里都有腥甜起来，再度攒一份力气抬起双腿。

没跑几步竟然被人用手推着后背往前蹿了几步，她张着嘴回头，还在急速费力喘息。

后面刚还被她羡慕嫉妒的体育委员已经超她大半圈，重新回到她身后，一边伸手推着她身体让她省力几步，一边没事儿人似的挤兑她：“嘴张那么大不怕岔气？你端着手怎么跑，甩臂带动腿部力量懂吗？”

说着又直接揉乱她一头炸毛短发，“啧，这小身板儿。学习好也没用，估计这学期体育测试你保准倒数第一。”

彭黎耳膜都轰隆轰隆，前半句听到耳朵里后半句不甚清楚，反正知道肯定是没有好话。直接扭开身体躲避他纤长手掌，掐住腰肢哑声低吼：“你，你管得，管得着吗？”

前面几名一直磨磨蹭蹭女生显然也跑不大动了，余光看到后面两人立刻停下来，为首的崔珊珊留着齐齐刘海，柔顺长发扎成高高马尾，正荡漾在校服身后。

她面色发白地咬住嘴唇盯了盯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忍了半天才埋怨地嗔了一嗓子：“江凛！你下次能不能慢点儿带队呀？我们女生能跑过男生吗？何况还是你……”

“太过分了。”

说是生气，可是却像撒娇，风吹起她耳后发丝，眸光都在羞怯。彭黎几乎一瞬间读懂对方的心思。立刻往边上躲了几步，与江凛主动拉开距离。

对面崔姗姗果然面色好转一点，又抿着唇道：“我不太舒服，胖……彭黎你能不能帮我给体育老师请个假……”示弱，娇羞，那一切都是属于少女独享的柔软与美丽。

与她完全没有相同之处。

江凛刚一侧脸将注意力短暂转移，彭黎立刻点头答应，闭上嘴巴疯狂摆臂。不过别说遵循他建议后腿脚是轻快不少，很快超过前面几个女生小柯基似的跑远了，消失在尽头体育室。

少年忍不住挑眉笑，接着动身超过几个女生，错过崔姗姗时候才讲一句毫无诚意的“srry，下次注意。”

哪里还有刚才话痨劲头。

气得崔姗姗捂住小腹跺了好几脚，连地上橡胶颗粒都蹦出去两颗。

集体运动一解散，李乾坤立刻喊江凛去体育室借篮球，自己则飞奔着去抢占地盘。今天上体育课有三个班级，可学校里的标准篮球场就只有一个，不靠先占先得是不行的。

排球场羽毛球场还有足球场显然也是好的，但是都不够篮球场能引起女生注意。

尤其是江凛带球一进场，女生们乌压压的围过来，立刻那气氛就不同了。

李乾坤余光扫到高三学姐身上，精神振奋到好似中了百万大奖，开球之前凑到江凛旁边不停耳语，让他多把关键球传到自己手上。

可对面少年目光绕场一圈，刚才就没在体育室看见彭黎，这会儿确定她没来围观才有点儿悻悻地冲他点头，语气懒散地讲：“成成成，一会儿都给您老人家表现。”

上半场江凛挺够义气，抢到球几乎都传给只在框下活动好友，可是投篮不成反被防守进攻，眼看比分都要拉到6比1。

一旁学姐已经同左右两个好友冲着对手方向窃窃私语起来，李乾坤急的满头冒汗。

中场休息时候立刻拉住两个少年凑在一起讨论下半场进攻方针。江凛眼尖，站起来撩起下摆擦颈边湿汗时，一下就在人群露出缝隙处看见彭黎远远坐在篮球场对面操场看台的水泥台阶上。

小小一团影子，支着手臂也在眺望这边。

坐那么远干嘛呢？难不成有千里眼。

少年皱眉仰头灌水，喉结滚动几下，随后把空水瓶捏扁往远处垃圾桶一扔，再度上场比赛。

远处热切的欢呼气氛与水泥台阶下的冷清格格不入。

对面江凛再度扣篮得分，引得一票娇滴滴地女生尖叫欢呼。有风吹过来，扬起她额头细碎刘海，也卷起即便落叶到她脚边。

少女捏起一片地上的落叶轻轻转动，随后挡在眼前遮住那个白色耀眼人影。可是挡住他跳跃身体，却挡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光鲜锋芒。

宽大的操场像一条幽深河流，将她和他挡在两岸。

同样的青春，一个落寞一个风发。

其实她都很习惯在同年人中独处的寂寞和失落，好歹今天还被江凛解围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更加令她难过窘迫事情。

可是今天的彭黎却尤其羡慕对面的江凛，越羡慕越难过，因为那种在人群中扎眼的光鲜和骄傲，可能是她一辈子都奢求不来。

作者友情提示：

世上每个女孩子都有可爱之处，一切都在文里，所见即所得，不再赘余。

因为美的概念它可以很宽泛。

第十二章 前屋

李春香今天照例在灶上用药罐熬了四小时浓黑汤水，彭黎闻惯这种熏人味道，一进家就放下书包进厨房问阿妈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李春香心情不错，因为下午陪着丈夫在厂里找到保安工作，很快笑着从手边的白色塑料袋里揪出一只烧鸡鸡腿塞进她嘴里问：“学校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好好听讲？”

她同很多粗枝大叶母亲一样，只关心她成绩好坏，从没有真正思考过她在学校与同学的相处处境。

想到学校彭黎眼神又暗淡下来，如同嚼蜡一般咬了一口嘴里鸡肉，想了一会儿才咬着鸡腿问：“阿妈，你说我以后多喝点牛奶会不会长高。”

李春香好奇地左右端详一下自己女儿，并没发现什么不妥，指尖戳了戳她脑门问：“现在也不算矮了呀？再说你才多大，二十岁还可以窜一窜。要我说一米六是没问题的。”

可是对面少女哪里是肖想那两公分问题，思绪飘到江凛身上，又飘到亭亭玉立的崔姗姗身上。

彭黎摇摇头不语，之后又有些难堪搅手指问：“那，那你，你觉得我留长头发怎么样……”

李春香正在用一张白纱布裹进药罐口，将滚烫药水倒进碗里，闻言楞了一下。

她养三个女儿，哪里能不懂青春期女孩烦恼，可是彭永辉待彭黎是不同的。从小她都好听彭永辉的话，从来不知道顶嘴反抗。也从来没问过她为什么姐姐们都可以穿裙子留长发，而她只能做小男孩一样打扮。

而且每每都好似乐在其中。

可是想到考虑家中唯一经济来源丈夫的心情，权衡之下李春香还是吹着嘴边药汤劝道：“黎明啊，我们还是别刺激你阿爹了。今天他刚找到工作，难得开心。这事情，以后……以后再说吧。”

“以后你考上大学……阿妈也不会再多管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