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香大约对别人对他们家这样评判的目光已经麻木了,毫不在意地摸了摸彭黎软软的小头发一脸遗憾道:“哎呀,黎明那是小名不作数的,大名叫彭黎。我姑娘今年17了,正好转学来镇上上高二。”
“啊?”赵家荣这下子没能忍住大惊失色,回头碰巧瞧见自己儿子也一脸讶异。
只不过两人讶异的点那是很不同的,赵家荣是没想到这小不点儿竟然跟儿子同岁。而江凛就觉得彭黎这名字真不咋地,还不如彭黎明顺口呢。
彭黎叫着叫着不就成了胖梨?而且还是那种真真切切的象形字。
短暂的新邻居问好后,赵家荣很快挽着儿子的胳膊回到了院子里。
关了院门,一家五口围坐在客厅中央的八仙桌吃饭。
江鸿轩两口子回来了,老父亲和老母亲少不了一顿张罗,江凛坐在老江头的对面默默扒着饭,却止不住地想乐。今天同教练一番话带来的愁云都飞到脑后。
所以隔壁三栋新搬来的那个萝卜丁是他的同岁同级?怎么看也像是上初中的小孩子,又矮又挫。高中的课本又重又厚,那小身板能背得动吗?
饭桌上赵家荣多喝了几杯酒,很快又抑制不住女人八卦的天性,偷偷摸摸地跟一旁眉眼英俊的丈夫说:“嘿,知道吗?隔壁新搬来的夫妇生了三个孩子呢。”
江鸿轩看着自己美丽的妻子双颊坨红,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按住了她的酒杯,笑着低头问:“怎么,你也想要老二了?”
赵家荣噗嗤一声笑出来,用手指点着他的膝头说:“只生一个好,违法的事儿你可别想了。”
说着她又念叨起彭家三个孩子的名字,笑嘻嘻地眨眼,“不过我就是觉得有意思,你说彭招娣彭代娣这名字可算是白起了,最后给安个彭黎算是怎么回事呢。”
她一面说一面笑,自顾自沉浸在刚刚得知的趣闻里,江鸿轩这人并不是很关心别人家的事情,只悄然搂紧了妻子的腰肢,让她坐得更稳一些不要在父母面前失态。
而隔壁三栋第二家的被两母子念叨着的彭黎,正冲着一大锅醪糟结结实实地捂着嘴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彭代娣一见很快冲着她的额头落下一个爆栗,“你脏不脏?!”
“我都捂住嘴了!凭什么揍我!”
厨房对面客厅里彭永辉听到吵闹声,正在不耐烦地打断妻子说话,催促大女儿给自己和女婿上菜,顺便冲着外面扯着脖子喊:“黎明跑哪儿去了?来,儿子,来给爹和你姐夫倒酒。”
“你爹在你这个岁数早都有半斤白酒量了!你也该学学。”
大姐彭招娣是个性子又软又温顺的,三个孩子早都习惯盼子心切的彭永辉成天不分场合的管小女儿叫儿子。这会儿直接一个停止的手指摆在两个妹妹中间,皱眉道:“好啦,两个小祖宗,别闹了行不行呀?”
“不过看隔壁那家很有实力的,门口停的车是他们的吧?刚才你们姐夫还说是什么合资B级车。不过是比我们常在街上见得那些别克夏利上档次多了……”
“是吗是吗?我看人家妈也很年轻呢。跟儿子站一起活脱脱像姐弟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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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矜持
两姐妹愉快的聊起隔壁闲话,彭黎则躲到大姐身后不再吭气,看着她利落的将圆子下进甜汤里,但脑子里正琢磨着刚刚新邻居江凛的一双眼。
人家北方人确实个子高,脚踝和手腕都纤细得很,脸庞又精致,全身带着一种肌肉的动感,实实在在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可是对方刚看他的眼神,明明没有透着善意,虽然只有一瞬间又恢复了淡淡的样子,但是她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了。
对方看不起她,也看不起她们家。
如此想着,彭黎搓了搓自己发痒的鼻尖。凑到旁边水池一边洗手一边小声说:“可我怎么觉得人家对我们好像不,不那么友好。”
二姐彭代娣一向心直口快,直接嗤笑一句:“那也不能全怪人家吧。”
这话的潜意思在场各位都清楚,想想彭家为了逃避超生罚款跑到千里之外小镇,阿妈都这样大的岁数了,还在熬补条理身体能生儿子的中药来喝,完全不信任何科学道理。
本身也确实也存在严重问题。
彭黎眼帘又重新垂下去,将嘴里话咽下去。以前在老家学校里也有不少同学给她编排外号和打油诗,无外乎说的都是彭家想要儿子想疯了,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男孩子云云。
还有不少小团体的女同学们一见到她进了女厕就开始做疯狂尖叫状,一边互相推搡一边大声嫌弃叫她:“小变态来啦。快跑啊。”
所以父母决定要搬来厂镇的时候,面前姐妹两个都是闷闷不乐,只有她心里有点儿小雀跃。因为她内心都好想摆脱那种被排挤被取笑的环境……
也渴望拥有朋友成为小团体中的一名成员。
可是如今从新邻居的态度看来,这希望大约要流产了,她的处境在新学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眼见她又开始发呆,彭招娣用白瓷的碟子盛了一盘子五颜六色的糯米汤圆,上面飘着一层雪花似的醪糟,一面小声冲着彭黎使眼色,一面凑过来在她耳朵边儿上说:“妈说了,要给隔壁的新邻居送去。你也不想跟着爸醉醺醺地倒酒吧,听话,快去。”
大姐正说着二姐又拎起几只新蒸的大螃蟹,直接送到她怀里,同样压低了声音过来咬耳朵。
“你顺道问问那个江凛多大了?平时都去哪里消遣时间。附近电影院几点开播,回头可以带我去看看。”
二姐彭代娣九年义务教育上完就辍学在家打些零工贴补家用,搬家之前刚同在老家的男朋友分手,现在属于无业游民一卦的单身女性。农活是不想干的,于是跟着父母到镇上来找找机会。
正处于无论是恋爱和事业都急需丰收的年纪,所以才对江家这样感兴趣。
彭黎接过了有点烫手的大碗,一手捏着几个螃蟹的爪子,扎地直皱眉,走着还不忘回头冲二姐做鬼脸:“你怎么不自己去啊?”
彭代娣一瞪眼,一手掐在腰上,另一只手指住她的脸,训得头头是道:“你蠢啊,女孩子都要矜持,我去算什么,当然你这个…….”
彭代娣嘴里的话没说完,就被旁边大姐一个巴掌拍在脑袋,随后捂着后脑一个大白眼翻过去不耐吼地道:“叫你去你就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彭黎端着碗走出院子时,还在愤愤不平地琢磨:那我算什么?我就不是女孩子啦。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同二姐讲,免不了被一顿讽刺,于是只好打醒精神轻轻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第五章 嘛呢
院门被敲响的时候江老爷子正跟江鸿轩碰着骨瓷小酒杯。
同大白菜一起珍藏在院里地窖的茅台今天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平常江娘不让他多喝,这下子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回来,老头子自给自足地押了一口,之后又捡了颗炸得酥脆的玉兰豆送进嘴里,咬得嘎嘣直响。
东风十二栋里头都是些老邻居,一起从年轻时期来支援厂镇。走过了风风雨雨,物资紧张的时候也时不时互相撺掇一点儿油票粮票,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