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个,不该说的话这段日子少说。”邱夫人朝春芙院子的方向望了望,心里叹了口气。又把两个儿子拉到自己跟前来悄悄叮嘱:“去劝劝春芙,就说我让你们仨负责今年的年货采买,哄她出去走走。”
邱行遥和邱居远对看一眼,朝母亲点点头。
两个人一靠近春芙院子就蹑手蹑脚,怂在拱门处探头探脑张望。春芙依旧房门紧闭,已经是第七天了。
“你说,姚芷衡把春芙咋了?一个不吱声地就走了,一个出家似的躲着人。”邱行遥盯着春芙那儿的门窗,好像要把盯出一个洞来。
邱居远摇摇头:“我要知道就好了!”他思量了一会儿,戳戳邱行遥的背,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春芙被罚,姚芷衡觉得自己拖累了她,跟她划清界限了?”
邱行遥眼珠一转,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对兄长的肯定和悲痛的绝望:“多半是这样。”
“天啊,那怎么办?我们俩怎么劝春芙?”寒冬腊月的,邱居远生生急出一阵汗。
“唉”邱行遥沉重地叹口气,视死如归一般,“硬着头皮上!”
“春芙?家里没炮竹啦!阿娘让我们上街去买点回来……”
房间里并无回应。
邱行遥伸手拍拍门,“春芙……春芙……”
邱居远贴在正中间的门缝上,死活要看到点屋内活动的影子。
就在他俩即将踹门而入的时候,春芙无精打采回答:“我不去,你们去吧。”
邱居远朝门内喊去:“可是我看今年城里多了好多新式的烟花爆竹,燃起来可漂亮了!你真不去看看?”
春芙还是恹恹的,“我不去。”
邱居远和邱行遥失落下来:春芙真的伤心了。以前她最喜欢逛街,只要逮着机会一定一溜烟地跑出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邱居远撑在门上的手掌慢慢收紧,指尖压白,“我这就去把姚芷衡绑来!你有什么难过的当他面骂出来。”
邱行遥刚要拉住转身的邱居远,房门砰一下就打开了,春芙在门槛背后跺脚,又急又气:“你敢!”
邱居远见到妹妹气势汹汹,和颜悦色地解释:“我们就是担心你……”
春芙脂粉未施,一只木簪松松地挽出个发髻,裹了件厚衣服就赶出来,系带都没系好,长长短短的垂着。
“不许去找她!”春芙气鼓鼓地,两腮圆圆的。
邱行遥哄她道:“好好好……惹你生气的人我们一辈子都不见。”
谁知听到他这句话,春芙气得又是一跺脚:“你们俩怎么这么没良心?!人家欠你们什么了又要被绑又要被赶的?”
春芙伸手蛮推他俩,身上的厚衣服落到地上都不顾:“走走走!惹我生气的只有你们俩!”
“诶诶诶……”
“砰”的又是一响,门再次关上了。
“蠢材!”
邱居远和邱行遥突然被骂,寻声望过去,“阿爹!”
邱老爷好几天没合过眼,眼下一片青黑,皱纹都多长了几根。他朝两个儿子招招手,等他俩跑过来,二话没说,一人给了一个“栗子”吃。
“痛!”他两个没防备,额头瞬时各起了一个红块。
“我怎么有你们这么笨的儿子?!”邱老爷很是恨铁不成钢。他悄悄把他俩拉离春芙的院落,一边走一边数落:“你们怎么拿姚小郎开涮呢?春芙那样子,一看就是还对姚小郎有情谊。”
邱行遥揉着额头,心里烦躁但又想不通,“可是春芙都说这辈子不嫁人了诶!不是姚芷衡伤她了还能是谁?”
他们想起接春芙出祠堂那天,春芙跪在地上叩首对他们说这辈子只愿待在爹娘身边尽孝,其他无欲无求,吓得邱老爷以为春芙被哪个祖宗附身了。
现在他们三个头有六个脑袋大。
“算啦,上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带给她玩玩。”邱老爷背手走出家门,两个儿子跟着他,听见他慢慢悠悠说道:“安心等些日子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才走到街道上,忽然一阵霹雳,一匹红鬃烈马从建德门奔出,马蹄卷雪,踏碎软尘,势如疾风从邱老爷他们三人身侧呼啸而过。惊得他们三个连连后退,邱居远用力抓住阿爹的胳膊,邱行遥怀疑刚才那匹马是不是鼻息喷自己脸上了。
邱老爷正有一句“看不见人?”要冲着那人那马去的方向啐去,却听见那马上官差高声宣喊:“皇城枢密,加急传送!闲人勿挡!”
邱老爷望着那越来越小的影子出城而去,眼睛眯起来。
“这都逼近年关了,还有什么事情这么急啊?”邱行遥问道。
邱老爷捋捋胡子,忽然得意地笑了。“走,去搬几箱炮竹烟花!”
“几箱?!”
“爹,你把我俩当牛用啊?”
邱老爷回头看见他两个一脸抗拒,啧了一声:“早晚用得上!”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姚芷衡房檐底下的冰柱结得越来越粗壮,长得快挡住门,房檐上是一层厚得压实了的积雪,打眼望过去仿佛这房子雪做冰修,不住人了一般。
“我说……”惠娘进来的时候,肩膀被檐下的冰柱戳了一下,“你就不怕你这屋子被冰雪压塌了?会不会过日子啊?打整房子都不会吗?”
姚芷衡在给张娘子写过年的贺信,抬起头来朝她弯弯嘴角,糊弄过去就又低头。三娘在一旁乖乖地写字,也不搭话。
这两个读书的真惹人发闷!惠娘靠在门边抄着手,琢磨着决计不能让姚芷衡这么闷下去,万一带着三娘也当了闷葫芦那可惨了。
“马上就过年了,你一个人怎么过?”
“一个人也能过。”
惠娘被她的话锤了一下似的,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