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芷衡环视这房子一周,发现陈照家的房子是红砖青瓦,在这样的乡野里,很是“豪华”。
“陈照,你不和你妻子解释解释吗?”姚芷衡顿了顿,加了一句:“本官命令你。”
陈照瞬间把头抬起,看着姚芷衡冷峻的神情和老婆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陈照哽咽了,吞吞吐吐道:“我没办法啊!要成家立业,娶媳妇嘛……没钱怎么娶?”说着,他一指站着的妻子:“那钱还不是用在你身上了!你怀孕我没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你坐月子我没跟前跟后地照顾?以后还要养儿子,哪样不花钱?”
他老婆原本以为是陈照惹了什么仇家,还打算好好发作教训他一顿,谁成想这事兜兜转转还和自己有关。
她腰背忽然没了力气,哑口无言,拍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她没什么底气地问姚芷衡:“那……我家老陈要坐牢吗?”
她刚问出口,连腿也没了力气,扑通一下跪在姚芷衡和春芙面前:“这可不行啊!家里还得靠男人呢!真离不开他!官爷,你要抓人,抓我也成的!反正那钱我也拿了……”
姚芷衡见她的举动几乎眩晕,撑不住般朝后退了两步,好在春芙拉住了她。
春芙的脾气也上来,嗓子里有火一样:“你丈夫这样黑心冷情,你居然还维护他?”
“他是我丈夫嘛……官爷,求你了……”
陈照见姚芷衡脸色发愣,也跪着朝她磕头:“官老爷,求您放过我们俩吧!家里还有孩子呢……”
姚芷衡被他的不知廉耻气得站不住,只能紧紧攥着春芙的手,一字一句从齿间磨出来:“陈照,当男人可真好。谁都可以给你当垫背。”
50.妻者齐也(二)
她说完,直接抬脚猛踢在陈照肩膀,将他半个人都踢歪过去。
陈照惊叫一声,疼得捂住肩头,虽然没伤到筋骨,但他还是倒地□□装可怜。
他妻子见状,立马膝盖擦地扑到陈照身边:“哎哟!官老爷!可不能打啊!”
姚芷衡气得脸色发白,被人抽去力气一般。
她本来想告诉陈照的妻子,自己的枕边人其实人面兽心。为了自己,留个心眼也好,撒手离开也好,总不能一直蒙在鼓里。
但她忘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哪怕自己丈夫再丧尽天良,他也是自己的一片天。在为妻者的世界里,没有什么良禽折木而栖,只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面前的夫妻情深看得姚芷衡扎眼,她双拳紧握,想冲上去质问陈照的妻子:“你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看看,看看你这丈夫的心狠手辣呢?!”
可是问了也没用。她是他儿子的娘,是他千方百计娶回来的新娘。多重要的位置,多不可代替的功能,她在这位置上,天经地义是这家庭的一份。嫁了丈夫,是情谊绵长;有了儿子,是血浓于水。哪里有外人说话的份?
姚芷衡喉咙发紧,陈照妻子挡在丈夫身前哭嚎的身影突然和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重叠。一个姚芷衡很多年都不敢想不敢念的女人。
她自己的娘。
心头陡然颤惧,一场奔雷裂动的雪崩在姚芷衡心间袭来。弥漫的雪尘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什么也看不见。
“春芙……”姚芷衡求救一般唤道,像一个濒死之人的最后一口气。
春芙赶忙伸手过去,牵住姚芷衡,却发现她的手掌冰冷,了无生意。
姚芷衡面色麻木,嘴唇一张一合:“我们走……”
她拉着春芙转身夺门而出。
春芙搞不清楚状况,一脸茫然地问:“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呢。”
可是姚芷衡拉着她越走越快,最后直接跑起来,猎猎寒风灌进春芙的耳朵里。她看着姚芷衡鬓边的碎发朝后飘扬,奔出头也不回的决心。
不知怎的,春芙莫名觉得这像一场出逃。
实在跑不动了,春芙气已经穿不上来了,她捏捏姚芷衡拽着她的手,说话声断断续续:“芷衡,他们没有追上来的。”
此话一出,姚芷衡猛得停下了脚步,春芙一下子撞在她背上,鼻子又酸又痛。
姚芷衡失魂般喃喃道:“没人追上来……”
她轻轻微抬双眼,入目是分扬的大雪,漫山遍野地覆盖,青山白头。
是了,宾州没有雪的。
眼泪一下子冲上来,姚芷衡离窍的魂魄回归,像起死回生一样,她突然深吸一口气,也不管冬季的空气是多么干冷。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一个回身抱住春芙。
春芙被她抱了个满怀。姚芷衡在抖,还在哭。这种感觉很熟悉,春芙她给姚芷衡送盒子的那天。
“不哭,不哭。我们不和坏人计较!他们过什么样子的日子是他们活该!”春芙抱着姚芷衡站在荒野的雪里,没放手一下。
姚芷衡哭得越来越凶,她埋头在春芙的肩颈处,感受到春芙的温热和柔香。可是什么都不能安慰她。像一个流浪了很久的小孩,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欺负,终于找到了一个温暖之处,可以纵容她放声大哭,她哭得声音破碎,春芙依稀听出,她一直重复着:“没有人跟来,没有人跟来……”
春芙站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姚芷衡哭得没力气了的时候,她的腿已经僵得发痛。
姚芷衡渐渐抬起脸来,春芙吓了一大跳,姚芷衡的整张脸浮肿得反着淡淡水红色的光。
“哎哟!”春芙又心疼又心急,“快回家去,用热水敷一下眼睛,不然可要痛死了!”她拉着姚芷衡往家走,刚迈步,脚底一阵钻心的酸麻从骨头里传上来,春芙一下子跪在地上。
姚芷衡哭了太久,整个人呆呆懵懵的,春芙跪下去,她也跟着蹲下去,只一双肿得通红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春芙。整个人怯怯地瑟缩着,像刚刚破壳的小鸟。
春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着腿上的不适,咬牙站起来。
“没事,我们走。”
两个姑娘你扶着我,我扶着你,一步一步在雪地里挪着,留下一行用力跋涉过的脚印。
将家门一推开,春芙再次吃惊道:“你怎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