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中午时分雾气便退了下去,像来时一样,升起得快,去得也快。浓雾被大地吸收,残留的渣滓也藏在了绿色的植被下,被阳光一照,凝成水滴。
就在人们喜气洋洋,店铺掀开门板重新营业的时候,刑部衙门传来消息,尚书大人死在了书房,面孔塌陷,浑身流出黄水,散发着腐臭。
消息瞬间传遍京城,人人自危。昨日还见那身材健硕的刘大人骑着高头大马从朱雀街路过,面色红润,盛气凌人,今早便成了一具腐尸。恶鬼索命的传言又开始在街头巷尾被添油加醋地诉说。
刑部兵荒马乱,连着三起人命案子惊动了当今圣上,特命当朝御封的仵作前来验尸。
御医和仵作来前,刘大人发臭的尸体没人敢动,书房所有的东西也保留着原貌。廖青河命人把守在书房外,自己从大厅的东边走到西边,又从西边走到东边,直到手下来报御医和仵作到了,才松了口气,朝门口迎了过去。
看到来人,廖青河微微一愣。
那御医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穿竹色宽袖深衣,身形潇洒,面容极为俊逸,一双黑眸带着隐隐笑意。仵作却是个空灵美丽的少女,一身白衣,右手拿着验尸篮,唇色与眸色都极淡,见了他,微微颔首。
第九十三章 邪祟
两人都没穿朝服,姿容风度皆为人上之人,尤其是那少女,实在不像是仵作出身。
廖青河虽然见多识广,也被惊艳了一把,直到身旁侍卫提醒,方才回神,想起正事,拱了拱手道:“朱御医,张……姑娘,二位请随我来。”
洛卿尘微微一笑,与苏浅跟着这年轻侍卫走进刘长春的书房。入门便有一股腐臭冲鼻而来,苏浅皱了皱眉,将竹篾编成的篮子放在尸体旁边,观察这个书房摆设。
是极为普通的书房布置,花梨木做的成套家具,博古架上空落落的,只在正中位置放了个定窑的薄胎瓷瓶。长桌上竹制笔筒里插着数管小狼毫,砚台干涸,墨是刚刚启封的歙墨。
洛卿尘目光落在长桌后的墙壁上,苏浅走到他身边道:“你也发现了?可是邪神的把戏?”
洛卿尘笑道:“是有问题,但不像是邪术。”
廖青河在旁边站了许久,见仵作不持刀,御医不看人,两人只在书房内转圈,将刘大人的家私看了个遍,心下不禁稍稍起了疑。
洛卿尘问道:“这面墙壁上悬银钩,原本可是挂了副画?”
廖青河点头,道:“阁下真的是朱御医?”
洛卿尘笑了笑,道:“自然。”将腰间玉牌示与他看。廖青河看到那玉牌,方才放心。
洛卿尘便继续道:“那画可是刘大人新得的宝贝?”
廖青河疑惑:“朱御医怎知画是大人新得?”
“我见博古架空置,并没有多少古玩,中间的定窑美人斛却是稀世珍宝。桌子上的笔墨纸砚,虽然没被主人青睐过,但也俱是佳品。”他轻轻笑了一声,“想来刘大人是个风雅之人。这面墙壁上有钉,且是整间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挂的必定是刘大人最喜爱的东西,多半还是新宠。”
他语气中虽然没有讽刺的意味,但说到风雅之人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其间所指廖青河虽然木讷,也有些知晓。
廖青河叹服道:“朱御医所料不差,那画是刘大人昨日刚得的。”
“那之前画是谁的?”苏浅问。
廖青河略一犹豫,道:“为刑部一名小吏所有。”
“再之前呢?”
女子眼眸如琉璃,似是看透世间所有隐瞒。廖青河喉间微干,道:“是十四坊名妓烟柳的。”
“烟柳。”洛卿尘喃喃,唇边笑意更浓。
“这三人是不是都已经死了。”苏浅又问。
有汗从廖青河额角滑落,他只得道:“是,而且死状相同。”
都是面目塌陷,皮肤如同破棉絮一般脱落,手脚生疮,刚开始往外冒脓水,再后来便行动不得,只能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慢慢变成一堆腐肉。
“难道刘大人和其他两人的死跟那画有关?”廖青河擦去额角冷汗,心下惴惴。若是那画沾染了邪祟……
洛卿尘点头:“现在首要的便是寻到这画的下落,不然还会死更多的人。”
廖青河脚下一软,道:“这可如何是好!”
陈姣姣把玩着手中一柄玉如意,望向红绸包裹的礼物堆上一卷泛黄宣纸,挑眉道:“这是什么?”
管家忙将那纸取了下来,展开道:“是刑部送来的贺礼,前朝丹青妙手李南枝的绝笔。”
陈姣姣看了一眼,不屑道:“这破烂玩意也拿来送人。刑部真是越来越不将我哥放在眼里了。”
管家知这位主子蛮横,也不与她解释,顺着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笑道:“王爷此次大婚,朝廷上下哪个不是争着抢着前来祝贺。礼物更是不必说,都是捡最好的送来。至于刑部……郡主不与他们计较便是。”
陈姣姣轻哼了一声:“这婚事我本是不同意的,不过哥哥若是成了亲,便可忘了那个女子,也是好事一桩。”
她想了想,凑近管家道:“????你那可有我未来嫂子的画像,让我看看。”
管家笑道:“岑侯府的小姐金枝玉叶,终日养在深闺,别说是画像了,就是见过的外姓男子也没有几个。这才是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整日与平民混迹在一起,有失体统,也会让那些卑贱的人看低了去。”
他这是借着话头又开始说教陈姣姣,让她不要总是有事没事往京城教坊里跑。
陈姣姣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什么金枝玉叶,我可是听说她是飞花流的弃徒,因为犯了事被赶回家的。”
管家还待再说,陈姣姣已经出了门,绯色的衣衫一晃,便不见了人影。老管家叹了口气,将那张画收起,放回礼物堆里。
第九十四章 女扮男装的公子
嫦婉与岑白纠缠一宿,两人便在欲海沉浮中中错过了京城百年罕见的大雾。等到嫦婉睁开眼,已经是下午时分。
她是被送饭的家丁吵醒的,身旁已没了岑白的影子。
眉目清秀的小丫鬟放下食盒,垂目走了出去,房门再次落锁。
嫦婉打开食盒,烤乳鸽的香味窜了出来,旁边还有一碟椒盐。她咽了口口水,拎着食盒去找岑雪儿。
岑白果真说到做到,门口的侍卫已经不见了。嫦婉刚靠近厢房,岑雪儿就开了房门,看到是她,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着急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南宫他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