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复仇

其中一名身形稍高的弟子突然弯腰，从青石地面上捡起块丝帕，讶然转头，对刚刚擦肩而过的女子道：“姑娘，你的丝帕。”

那女子一身紫色罗衫，眉目温婉，从他手中接过帕子，道了声谢。

高个头的仙门弟子笑了笑，转身与师弟继续前行。小他两岁的师弟道：“魏师兄，看那女子模样气质，一定是位大家闺秀。”

“非礼勿视，你不该那样盯着人家看。”魏青云摇头，心中忽然一动，止步转身。街上行人稀少，三两顽童簇在街角追逐打闹，阳光正好，昨夜青石砖上氤氲的水汽被渐渐蒸发。然而那紫衣女子已看不见踪影。

“走得如此快。”魏青云喃喃。

胳膊被师弟撞了一下，接着便是调侃：“便是一面就丢了魂，这不像你平日的作风啊魏师兄。”

魏青云神思回转，笑了笑，没有理会师弟的调笑，快步朝前走去。

两人走过长街，来到瀛洲渡口。面前大海苍茫，海水青碧，极目远望，天海一线。

魏青云手中长笛朝空中划出三点，一道水波从中间破开。原本是虚空之境的地方竟然出现一方水幕，如门户般向两边分开，透过层层涟漪，隐约可见其中万般乾坤。

魏青云两人踏入水幕，水帘便在他们身后合拢，海水无波，虚空飘渺，恢复成空茫一片。

水幕内别有洞天，三丈高的巨石立于入口处，上书“逍遥门”三字。笔力遒劲，顺势一蹴而就，潇洒自如。单观这三字，便可见创派的云浮仙人豪放不羁的性情。

主城与护城的四座悬浮仙山通过云梯相连，从入口处望去，逍遥殿位于正北方向，巍峨耸立，虽然距离尚远，仍能看出仙家的大气。

魏青云辞别了师弟，朝西北方向的一座悬浮山走去。正逢一队身着腾云纹斜襟束腰锦衣的逍遥门弟子迎面走来，与魏青云一起外出游历的陆姓师弟便加入他们，有说有笑的去浮花阁应卯了。

逍遥门内水流丰沛，各处宫殿依势而建，方位暗含阵法。有晶莹泉水从主城两侧由北向南流下，其中建有形如青夔的风车，没有桨的船在并不狭窄的水道中自由穿行，充当交通工具。鲜红艳丽的烈焰菊以及色如翡翠的潇湘草点缀在水道两边，给整个主城增添了鲜活靓丽的色彩。

一艘木船旁，原本是烈焰菊的地方生长出一簇黑色花朵，形如鬼铃。那鬼铃之花以极快的速度沿着河道往北蔓延，所过之处，土壤尽焦。黑色花朵铺就的地毯到了逍遥殿门前，略一停顿，向东而去。

天光正好，偏殿内没有燃灯。倏尔，风乍起，伏案翻书的男子似是有所警觉地抬头，望向敞开的殿门。

那些开得诡异的暗夜曼陀罗越过金丝楠木门槛，瞬间铺到了他脚下。一名紫衣女子，踩着柔嫩的鬼铃花朵，出现在殿门处。女子容颜显现的刹那，原本明亮的天光似乎暗了下来，整个偏殿变得幽暗森冷。

一头魔兽双目赤红，体格硕大，盘踞在女子身后，浑身漆黑，魔灵气在它周身环绕。看到书案后的男子，低吼一声，露出森白獠牙。

男子浑身哆嗦了一下，从案后起身，后退了几步，一双桃花眸早已没有了妖族初次见面时的镇定自若。

“碧……碧城……”

嫦婉脸上没有表情，冰冷的眸子望向那人，淡淡道：“别来无恙啊，上官门主。”

她在瀛洲渡徘徊了几日，却寻不到逍遥门结界入口。今日恰巧有逍遥门弟子游历归来，便一路尾随至此，找到仇人所在。

上官水月见她眼眸暗红，带着戾气，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心里却是不甘，悄悄后退，右手摸上身后屏风。

尚未来得及触碰机关，耳边风声呼啸，身体已然腾空。那只硕大的魔兽嘶吼着扑向他，穿透屏风，将他按到了玄铁墙壁上。魔兽龇牙怒吼，锋利的爪子穿透上官水月的肩胛骨，血顺着墙壁，流了下来。

魔兽腥冷的气息穿过獠牙喷在上官水月面上，令他心胆俱裂。

“我早该找你报仇，却留你苟活世间这许多年。水月洞覆灭，竟还逃到了这里。你真以为他们能护得了你？”

面前女子煞气极重，墨发翻飞，殿外天空更加阴沉，铅云遮蔽太阳。上官水月知道这里被下了结界，不管发生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听到。他无法动弹，一身功法在水月洞遭魔族剿灭的时候便废去大半，这些日子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如今面对盛怒的嫦婉，他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百一十七章 杀了他

“不……”上官水月挣扎起来，喉咙间被魔兽利爪穿透的地方流下汩汩鲜血，“不……你不能杀我。你……你不是喜欢我的吗？还为了我……背叛师门，逃出归子山……你都不记得了吗？碧城……”

嫦婉笑了笑，眸中溢满碎冰：“喜欢你的那个碧城，早在逃下归子山的晚上就死了，魂魄被嗜元兽吞噬殆尽。我不是她。”

她不是那个为情所惑的可怜女子。

嫦婉想起归子山的雨夜，那个女子被肆虐的妖兽围攻，最后因为法力低微，力竭而死，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死前都没有闭上双眼。

有一滴森寒的液体落到女子的眉心，红光照耀天地，那些围在她身边准备享受美食的凶兽瞬间被红光击中，化作飞灰，不留一丝渣滓。

归子山开始落雨，冰凉的雨滴落到她身上。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碧城。

她曾经问过玉靥，自己是青行吗？玉靥说不是，她是她自己，是世间无法替代的存在。可是她没有以前的记忆，青行的灵魂碎片在身上苏醒后，她便承载了那些记忆，代替青行去守护玉靥。

她不是青行，也不是碧城。可若是没有玉靥，她早就成了归子山下那群凶兽的一顿晚餐。或许当初，他只是不留意，失手洒了一滴魔血，而那滴魔血又恰巧落到她身上。但此后的种种恩怨纠葛使得那些偶然，不再是偶然。

上官水月唇边溢出鲜血，听到女子清冷的声音：“她为你而死，而你却不过是利用她对你的情意，获取飞花流地形图，图谋盗窃先天神体。你说你该不该死？”

“不……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了……碧城……”上官水月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随着血液流出体外，虚弱地反驳。

“吃了他。”嫦婉已不再听。

魔兽的怒吼声中，上官水月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股热血从原本是头颅的地方喷涌而出，在玄铁墙壁上留下一朵猩红的烈焰菊。

偏殿内野兽咀嚼的声音不绝于耳，嫦婉立在殿外，清风拂过面颊，带来燥热的气息。嫦婉弯了弯唇，拾阶而下。

魏青云沿着开满杂花的小路来到山顶。岑白坐在石桌旁饮茶，看到他，微笑示意。

“师兄，”魏青云拱手，“师傅跟师兄弟们已经到达韶山，命我跟陆师弟回来禀报。师傅说此次两派合力，定能阻挡魔族进攻，让师兄不必担心，守好逍遥门，他们也可有退路。”

岑白点头：“我自当尽全力。只是这次魔族出面的是罗恒，此人背后有三百年前叛出飞花流的通神境高手支持，韶山一战，不会很容易。”

魏青云笑道：“魔族攻打澜沧城的时候，派出了左护法朱凤，所有人都不看好江景轩。最后不也是将魔族全军歼灭，收复漠北九城，凯旋而归么？魔族多是被世人口耳相传神化了，实际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厉害。”

“也不可掉以轻心。”岑白道，“那个江景轩……我与他在雁门关有过一面之缘，总觉得此人眉间戾气太重，多半不会善终。”

“师兄你怎么灭自己威风，涨魔族气焰。”魏青云道，“江景轩是飞花流新起之秀中的佼佼者，有与洛卿尘和苏浅争辉之势。凭借此次在降魔之战中积累的威望，日后飞花流遴选执教掌门，花落谁手，尚且说不准。”

“江景轩跟洛卿尘哪里是可比的。”岑白道，他不愿与师弟谈论别家是非，便想转移话题。一阵红光照耀天地，岑白凝眸望去，站起了身子。

“好强的冥魔气。”魏青云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