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她需要牛力筛选出一部分现有的作坊伙计,来鸣水作为新的工坊建立的骨干成员。人数不需要太多,也不需要太赶时间,只是提前安排上,免得之后需要人却调不出来。
除非企划书写得天花乱坠,不然老板不看实物是不会动心的,肥皂铺子最初也是这样通过的皇帝许可,但水泥玻璃和种田翻地这些不比肥皂,前期准备就要一段时间,等到她能够拿到成果上书,怕是秋狩都快结束,一行人将要回宫了。希望今天的曲辕犁用了顺利些,让她能借曲辕犁在鸣水和公田开始搞建设。
再想想还在兵械坊排队的弹簧们,薛瑜叹了口气。
不过,事还是得一点点做,急不得。
没多久,蝉生带回消息,“京中来人,带着东西直接进了陛下寝居。”
薛瑜皱了皱眉,将信件口用油蜡封好,和出入宫禁的腰牌一起递给蝉生,“明日回京,路上记得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还有,去秘书省和度支部替我问苏师与乔师安。可惜行宫除了活的牛羊马匹,没什么好吃的能带给他们一饱口福。”
问安是不可能问安的,一是既然派人回去最好做个尊师重道的样子,二是看看他们都怎么样了,瞧见蝉生他们自然会想起她搞的事情,就算抱怨应该也能听几句进度。度支部考试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也该快开始了吧?
蝉生笑了,“奴知道有什么。厨下前两日备的奶疙瘩殿下不是说味道还行?”
薛瑜古怪地看他一眼,“那就这个吧。”奶疙瘩算是乳酪做出来的一个分支失败品,她前两天吃了觉得除了酸了点有点像奶片,加点糖适合当补钙零食,就夸了一句,没想到被蝉生记了下来。
嗯,来自内陆草原的发酵风味,希望他们喜欢。
突然到来的京中传信让关注着皇帝行踪的几家大族晚上都没睡好,原本要回自家庄园的钟家兄弟夜里留在了行宫,却始终没等到下一步反应。
第二天一早,方朔开门刚准备出去,就迎来了意料之外的客人,钟二领着人站在门前,笑容淡淡,“望日兄,别来无恙。”
方朔让开大门,“兄长怎的来了?快快请进,这位是?”
钟二不客气地踏进小院,回头收了笑容,“我家三妹交托给你,缠绵病榻多年不见好但好生养着也就罢了,可你对家中小娘子怎的能这般不上心?病了还让人出来。来,让我这个舅舅见见二娘,专门请的太医署医师,比你用的外面的医者可好多了。”
方朔脸色微变,在前引路将两人让到主屋,“小女实是憋闷久了,才说出来走走。只是实在不巧,早上刚出太阳,姐妹两个就一同出去散心”
“散心?散的什么心?是那颗好心,那颗坏心,还是那颗春心?”钟二抱臂上下打量他,疾声打断。
这话说得已经偏重了。上次方朔下药牵扯到钟家身上,上门拜访就没得什么好脸色,这次钟二自然也不会将他这个贬了官的尚书看在眼里。
仆从都被留在门外,只有医师一人跟了进来,对钟二毫不留情面的数落声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
方朔拍案而起,怒道,“舅兄慎言!”
“嗤,你养出来的女儿做的好事,还不许人说了?”钟二冷笑,“我说话不中听,但理还是那个理,外嫁女的女儿重新嫁回来亲上加亲,那是破落户干的事,你最好别动这个心思。难不成你藏了女儿这么多年,这会才想起来她要嫁人谋出路了?”
他想起昨天跑来要他们给压根一面都没见过的外甥女出头的薛琅,一肚子火气难免都撒在了方朔身上。
“锦湖绝无此意。”方朔对昨天小宴上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只能被动地安抚阴阳怪气的钟二,隐忍道,“他向来知进退,莫不是舅兄误会了。”
钟二盯着听见动静推门进来的小林氏,直把人看得怯怯关上门退了出去,才继续道,“那样最好。不过我做舅舅的,这里好言劝你一句,人说病中冲喜有奇效,没准二娘一直病着,是因为没定下亲事?”
方朔手一顿,很快冷静了下来,稳稳地倒满了水杯,“新得的梁州茶,舅兄尝尝。若是舅兄无事,不如等锦湖回来,我带他前去拜见?”
“不必。”钟二瞟了眼杯中的茶,斥道,“这是哪里学来的喝法?乱七八糟。”方朔保持着笑脸,暗暗松了口气。
钟二很快离开。小林氏进门就见方朔冷了一张脸,望向她,“夫人紧着锦绣,也要多多注意大郎。大郎越来越不着调了,什么东西都敢收。”
“郎君说得是。”小林氏笑着应道,“大郎还睡着,我先收拾出来东西,等他起了就让他退回去。”
方朔捏了捏眉心,“嗯。锦绣昨日回来有没有说什么?今天又去了哪里?”
小林氏有些尴尬,“这……孩子们感情好,不也是好事吗?郎君也知,三、二娘出行从不必与我讲的,可是舅兄说了什么,郎君怎的不悦?”
“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叫大郎起来,多大的人了,还不着调!”
小林氏在旁边劝了几句“他还小”之类的话,撩拨得方朔心头火旺,拉着她的手骂了几句儿子,长叹一声,凝视着她的脸,忽地语调温柔起来,“要是我们有个小郎……”
“郎君!”小林氏嗔了一声,满脸羞红。
门外的方嘉泽听见里面话声转为轻轻的喘息,脸色沉了下去,收回伸出去要敲门的手。他疾步走出院门,小厮压低声音追在后面,“郎君!用了早食再出门不迟呀!”
“不吃了。”方嘉泽一路疾行到何期住处,小院不大,住了两家人显得有些拥挤,何父跑商队习惯早起,听见敲门声开门,见方嘉泽黑沉的脸色就是一惊,关切道,“方小郎?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他在心中祈祷,万万别是自己送去的东西出了差错。
何家本没资格来秋狩,但刚巧有位往上数几代还算同宗的何姓官员被点了随行,何父不想放过机会,专门花钱与那小官买了报上去的亲属名额,带着儿子住了进来。然而背后无甚背景的小士绅根本进不去秋狩其他家族的交际圈子,带他们来的小官还要忙着做事,完全顾不上他们,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死马当活马医,通过儿子的酒肉朋友想搭上工部的线。还没见成效,就见方家大郎找了过来,还是这副表情,让人不得不担忧。
方嘉泽被这样关切的询问抚平了胸口火气,继而浮出一股委屈来,他眼圈泛红,对何父一抱拳,“何伯,抱歉之前的茶我自作主张送给了父亲,他不太喜欢,我给您添麻烦了。”
听着前半句,何父喜笑颜开,听到后面,心中就是一个咯噔。添麻烦?什么麻烦?
何父撑着笑脸,“没事,不打紧,本就是让阿期带给朋友兄弟们尝尝的。小郎进来坐坐吧,阿期性子懒又有些傻气,多亏你帮衬带着他见识世面。唉,就是太懒了些,现在还没起,我去给你叫他!”
他口中数落着儿子,心间一片冰凉。若是惹了工部名义上的侍郎、实际上的尚书不快,他家的茶还能在安阳站稳脚跟吗?让他想想、让他想想还有什么法子。
方嘉泽本就心情低落,没注意到何父的不对,顺势被拉进屋子。何父叫醒儿子,何期刚要抱怨,就被瞪了一眼,“方大在外面等你,赶紧过去。”
“诶哟,他怎么来这么早!”何期随便套了两件衣裳,欢喜地跳出去,“是不是想好了和那个伍九比什么?”伍九娘赢得他们一群支持韩员外郎的面子都被踩地下了,他压根不把伍九娘当女孩看,直接叫一句伍九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好,我们去找她。”方嘉泽顺着他的话说,不管什么,只要现在能让他不回那个院子,他都愿意去做。
薛瑜早上去皇帝那里练完基本功,回来带着人出门时路过伍明的院子,刚好看见三个年轻人被拎着后衣领丢出来,哎哟哎哟横七竖八倒了一地。拎着人出来的黑脸大汉伍二郎抱臂冷笑,“这就不行了?我都比不过,还想揍我妹妹?”
一个人从倒在一起的手脚网中艰难爬出来,“我不是!我就是想来和九娘切磋”
“呸!”伍二郎又把他拎了起来,“九娘也是你叫的?”
场面太过好笑,以至于薛瑜都勒马驻足,再一看,三个都是熟人。被拎起来的是韩员外郎,另外两个明显被揍了的是方嘉泽和何期,也不知这三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韩员外郎连连保证后才被放下,伍二郎这才瞧见薛瑜,表情也不太好看,还是拱了拱手,“殿下。”连问都没问她是路过还是有事寻人,看来是相当不欢迎来客了。
何期这会也不顾什么面子了,哭着来抱薛瑜马腿,“殿下,您要为小子做主啊,他无缘无故打人!”
薛瑜牵马绕过他,“我怎么觉得,是你们意图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