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薛瑜与秦思一同上前见礼, 皇帝扫过他们,“老三过来, 说说你那个马掌。”

“儿只是在市井听过传闻,想着把木头换成铁会更坚硬, 换了个想法罢了,不值一提。”薛瑜满脸无辜,“江县令也说曾听闻木涩此物,博闻广记,内中道理需请江县令细说才是。”

她基本都是在基础上做创新, 有别人在前面挡枪,应当不起眼啊, 怎么会惊动皇帝专门来看马蹄铁?至于匠人们的惊叹和姜署令的马屁, 早被薛瑜当做是耳旁风忘了。趋炎附势拍马屁的话要是都当真了, 那现在天上飞的就该是她了。

“竟真有如此马鞋!”钉了马掌的那匹病马重新被牵出来走了走,将军们围着它看了又看,有人摸着马蹄上的铁条,心中激动汹涌澎湃,“竟然如此、竟真如此……若是早些年!”

他们都是和马常年相处的, 虽然此物只是刚刚使用, 究竟效果如何还要让时间来验证,但之前他们想不到此处,当看到有人做了出来,立刻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巨大好处。

有谨慎些的倒是提出了异议, 却被脾气暴躁的一把拍了回去,“你脚上穿鞋和不穿鞋去走走,那能一样吗!”

皇帝没有像他们一样失态,吩咐在场人中身材最瘦削的薛瑜上马走走。这匹马身上病态未去,让个壮汉上去怕是蹄铁效果如何看不出来,当场就要把马压出个好歹来。

薛瑜领命上马,顾及马力,只初时缓步而行,又小跑了一圈就回来了。

原本禀报上去时是介绍马掌事情经过主力的江乐山被挤到了最后面,站在前面看钉马掌的马表现的全是新来的这批武将。

留了络腮胡子的伍明先嚷嚷了起来,“都是老兄弟了,我第一个来试试好赖,我们那多山多林,这个先让我们装上!万一不好使,步战打那群番子也不算难!”薛瑜扫他一眼,能把抢装备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是一种本事,他完全没有表面上那么粗豪。

光看马的行走并看不出多少效果,皇帝看了实物,沉吟一会,道,“选马场一百匹各有不同的马匹,一半钉掌,一半不钉,同样训练一月,再观后效。以隆山行宫兵械坊为主,将作监为辅,记录绘图,若可行,则发令各处铁官,增设马掌一器。”

这是准备控制变量做对照组实验了。薛瑜心中悄悄为皇帝鼓掌,铁的产量供给不够高需要有所取舍的情况下,在没看到成效时贸然普及是完全的不智之举,她见到了后世发展,但皇帝没有,这么短时间能打定主意,将可能有的不良影响降到最低,又保证了未来推广的迅速。

有人揶揄地挤了挤伍明,他只当之前提出的人不是自己,嘿嘿一笑,“那感情好。”

皇帝来得急,并没有摆出仪仗,坊内忙碌的匠人们压根没被惊动,姜署令听到外间响动还算反应快的,出来时刚好是薛瑜跑马回来,没敢上前打扰皇帝,直到皇帝发了话才从旁边挪出来,“臣领命。”

看他的样子,不用问,又犯了老毛病。在薛瑜出声提醒之前,皇帝已经回头盯住了姜署令,“听闻隆山行宫的铜铁储量不足?”

姜署令腿一软,“不不,足的、足,不是,不足,真的不足。”话说到一半他猛地想起之前薛瑜提过什么问题,加上去而复返跟在皇帝身边的江县令,反应再慢也意识到了皇帝为什么问起这个,心中暗自叫苦,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

皇帝今天像是因为有了马蹄铁的事情心情好,还有耐心多问一遍,“是足,还是不足?”

“是不足,不足啊陛下!”姜署令一个激灵,重重叩首,“往日供给马镫等物堪堪够用,多加一则马掌,实在不足啊!”

皇帝淡淡道,“计数后传令铁官,拨矿按数量多拨部分就是。”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忽地转头望向守在旁边的薛瑜,“你玩木头还没玩够?今天的马步扎了?”

薛瑜摸摸鼻子,知道今天皇帝在这里她怕是看不到风箱实物做完了,干脆趁着天色还早,去外面转转,迅速低头施礼告退。

她一走,皇帝猛地抬脚踹翻了趴着的姜署令,“欺上瞒下,你便留在行宫当个匠人吧!”

姜署令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瘫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一行人引马离开,去禀报却带回来了一群大爷的江乐山被虎视眈眈围着,腰背发凉,但皇帝没发话他也不敢走,只好默默跟在旁边。皇帝在草原上牵马走了一会,忽地问道,“老三今天过来做了些什么,你原原本本全部讲来。”

江乐山一顿,目光飘向随行的秦思,不敢多加揣测,老老实实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半晌,皇帝点了点头,“去吧,若他问及什么,不得隐瞒。若他要做什么,在旁协助,允你越级上书之权。”

这是要做什么?江乐山猜不透,但他看得出来,在外名声最大的那位背后站着钟家的四殿下,和刚入朝领了闲职的三殿下,在皇帝心中怕是不一样的。

哪个闲职,可以随便调动军械,可以让陛下发话点个县令协助的?

背后发生了什么,薛瑜暂时不知,回别苑换身衣裳,刚准备出去,就被薛玥敲开了门,“阿兄还要出去吗?”先前出门时留在薛玥身边的蝉生手上举了两个草编团子,垮着脸,显然是哄孩子战斗失败。

之前她考虑到去兵械坊可能会有冲突,怕吓到小孩,就没有带上薛玥一起,又担心她在别苑无聊才安排了蝉生陪着,现在要出去玩带上她倒不影响什么。

薛瑜接过蝉生手上的一个团子,仔细一看才看出是个老虎头,拿在薛玥眼前晃晃,“阿玥要不要一起来帮我?”

“可以吗?”薛玥眼前一亮,“我会乖的,阿兄需要我做什么事?”她语气低落下去,“可能、可能我有些不会,但我会学的!”

薛瑜坏心地把草编老虎缠在小朋友头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扁团子顶着一个小团子,瞬间把薛玥扎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弄乱了。

在薛玥发现之前,薛瑜把老虎塞到了她手中,“之前不是说好了要教你骑马?今天先上马试试看。陈关,带六匹马过来。”

正好她磨疼的腿也好了,带个小孩一起骑马问题不大。

马都是行宫围场备好的,加上禁军侍卫们带过来的几匹,把这次来行宫的几人都带出去不成问题。薛瑜安排了魏卫河带着蝉生,蝉生顿时打了个哆嗦,跑到魏卫河旁边讨好地帮忙锤了锤胳膊,“将军,小的全靠您了。”

薛玥的奶嬷嬷留在了别苑,骏马被牵到门外,侍卫们分别找到了自己的马站到旁边等待,这一下就显出来了数量的问题。

蝉生和陈关对视一眼,四个侍卫四匹马,蝉生与魏卫河同骑,薛玥与薛瑜同骑,那多出来的一匹空马,是谁的?还是殿下算错了?

薛瑜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按了按额角。虽然两人的问题还没解决,但她早已习惯流珠的存在,不管是在看台上随时都会有的水杯蔬果帕子,还是出行时的新衣配饰,全都是默不作声的流珠在做,让她下意识就将流珠算了进来。

一晃已经六七天,再多的气恼也散去了,只剩下淡淡的无奈。薛瑜松开薛玥的手,折回院中。流珠的房门半掩着,薛瑜捻了捻身上的薄绒披风,敲门,“流珠,走吧,我们去骑马。”

“殿下早去早回。”

身后不知是谁哧地笑了一声,薛瑜没有找到罪魁祸首,隐隐感觉脸上有些发烫。

她回头后,几个侍卫本就都是年轻人,相互挤眉弄眼着看热闹。十几天相处下来,他们都摸清了三皇子的性子,不过分就不会有事,可以说是相当仁厚的主上了,这几天看着三皇子和侍婢流珠娘子闹了别扭,他们私下里都在猜最后是谁先低头。

薛瑜叹气,“阿玥也要一起去,你一个人留下有什么意思?走吧,我瞧着有匹母马性子温顺,刚好你来骑。蝉生,今天我们要去哪里来着?”

被她一问,蝉生立刻答道,“先去鸣水县县城,路上顺便转转,再去鸣水湖。那鸣水湖名头可大着呢,鸟儿群居扎堆做巢,早晚鸣叫不绝,好听漂亮极了。听说是上古时候……”一阵滔滔不绝。

没看出来,蝉生还有去做导游的潜质,薛瑜看了他一眼,之前她派蝉生出去后回禀时可没听他介绍过景点。

若是蝉生知道她在想什么,定然叫苦。这本是他打算好的带人过去后瞧见了的时候才拿出来的说辞,要不是主子要拿来哄人,他才不会挑出一个最有吸引力的景色现在说出来!

门扇微动,流珠开了门,“殿下要婢子去,那婢子自当领命。”她默默走到门口,反倒把薛瑜抛在了身后。

看出来了,还生气呢。

薛瑜也不生气,挑出来那匹温顺些的马留在门前,自己上了另一匹马,从陈关手里抱起薛玥,稳稳放在鞍前,给她扎紧了披风兜帽。腾空而起的感觉让薛玥发了一瞬间呆,双手抱紧薛瑜手臂,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紧张”。

哄了几句小朋友,看薛玥慢慢放松,薛瑜刚回头要去看大朋友,就见流珠翻身上马,动作有些僵,但还算流畅。当初薛琅对身边的宫女宦官虽然不做人,但马术还是教过的。虽然出发点是为了跟上他的训练,免得他在跑马的时候出事,十足的一切都要为他服务,但也算多了一门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