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达成基本的抗狄同盟已经是努力的结果,想再进一步,没有利益,空手套白狼可套不住。已经脱出黎国掌控的荆州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黎四皇子是万万不想背负割地这个罪名的。
好在还有些时间,结不了亲,也可以去走别的路子试试。
黎四皇子自以为隐晦地打量过殿内众人,对本国使臣队伍里的这些臣子,心生几分埋怨。一个个不听话,又做不出成绩,还没眼色,比齐国臣子差远了。崔相是怎么教学生的?
大兴殿内的黎国使臣队伍上下,各怀心思,直到散场。
薛瑜不完全确定黎国队伍内部的思想,但不和和抱怨的气氛相当浓郁,让人怀疑只需要多推两把,就会爆发内讧。
为此,她专程见了一面每每谈判要坐在旁边充当和事佬、忙得不行的鸿胪寺卿,确认了给黎国使臣准备的送别礼。
礼物没什么特别的,有来有往罢了,但鸿胪寺卿对薛瑜的意思心领神会,回去就改了礼单,为使臣队伍里每个人单独准备了一份礼物。礼物本身平平无奇,不过是购书折扣,作为回家的礼物带回去又有面子又花钱少些,也不至于引来贿赂等等怀疑。
只是可以享受折扣的书籍范围里,国子监整理出的各种新注著作和第一期报纸,皆在其列,整套购买还有折上折,作为送给友好邻邦的贴心礼物。
将其全部买到、全部看完后,外国人对齐国的期待能增加多少薛瑜不确定,但一定能打破一些对齐国的不良宣传。
能从黎国挖到多少墙角,就看他们的人脉了。
处理了一些事务,薛瑜看到自那日起每天定时上门诊脉复查的秦思,有些想关门。
秦思:“殿下夜间多梦的情况没有改善?”脉象显示薛瑜很健康,有了安眠的香包,想得多些,应该也不至于影响睡眠才对。
他谨慎了许多,“莫非……先前可有头疼发烧?”话问出口,秦思自己也觉得荒唐,襄王在朝中忙着各种事,要是生病早就该发现了。
薛瑜知道他在怀疑什么,摇摇头,“小五是小五。按理,我不该患病的。”
318. 钦差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秦思欲言又止许久, 薛瑜看出了他的犹豫,起身洒然一笑,反过来安慰他, “秦兄不必如此不安, 脉象既然无事,此前也不曾有过先例, 我自然是无事的。”
她之前绕着弯询问了皇帝的病情,所谓的目力不过是心中担忧的其中之一, 秦思只告诉她尚好、没有影响,她也就放了心。而秦思这样的态度,大约目前研究来看,还是遗传病的可能性居多,那她就更不担心自己了。
秦思作为掌握君主病情的医生, 要是真的薛瑜一问他就说出现状,薛瑜反倒要不放心。
好在, 若不去深思梦境, 睡得不够着实对薛瑜没有太大的影响, 薛瑜不可能告诉秦思她非薛氏子,两人的僵持最后不了了之。
除了许袤开始主动申请去国子监,与大约还有一两年才会入朝的学生们讲课亲近,又列出单子,请薛瑜选了些人近身处理公事, 薛瑜的日子倒是没什么变化。
一个有经验的管理者来做副手或者说老师, 对薛瑜最大的帮助应该就是,之前决断好的事情,只要没有出现差错纰漏,她就能撒手不管, 一直狂奔着去做新的项目。
她倒不是喜新厌旧没定性,只是楚国有变,紧迫感压着她想再加快些步子,在开战前给齐国上下攒多一点底气。
楚国的变化固然重要,但也比不上齐国本身的发展重要,薛瑜拿到皇帝分过来的楚国状态问题,就与其他人一起商议了后续的试探和从内击破的计划,顺便调整了东南边防的人手,经过皇帝点头,正式将西南的兵力挪走了三分之二。
既然必有一战,试探等等都是虚的,早做打算才是正事。能拉拢到楚国内乱和贵族来谈判,的确是一个选项,但总不能只等着旁人的判断、旁人乱了再捡漏。
她曾学过的历史里,因为步子拉得太大、耗费民力太多覆灭的王朝已经足够成为前车之鉴了。
战争和大规模建设,就是最容易产生民不聊生情况的。
齐国休养生息多年,开启的科考和读书、学艺选项正中百姓心中的渴望,兼之士族被压着对佃户们改了态度,科技研究和各项建设都瞄准着更好的生活而去,给钱给粮,不至于太耗费民力,但也得谨慎把握程度,好好盯着派下去干活的基层官员们到底能不能落实政绩。
派遣巡查御史或者天使,去查探各处的堤坝与县学建设、道路建设和官吏清廉程度的建议,正是这个时候薛瑜摊开与皇帝提起的。
随着这次回来在京城留下的时间日久,薛瑜就越能感觉到皇帝对她态度的变化。朝中她想做的事,大多都能达成,只是需要先经过商议,经过许袤的审核,再站到皇帝面前细细陈词,就能领命调动人手火速安排。
与其说现在还是观政、藩王辅政,不如说已经站到了一人之下的位置上。
“……陛下、阿耶?”
薛瑜说完自己的意见,久久不见皇帝回应,唤了两声就止住了。
政事堂内挡住大半景象的屏风被收了一半,让阳光尽情地洒了进来,接近暮春的阳光格外明亮温暖,坐在高背椅上的皇帝微阖双眼,脸颊被照亮,气息悠长,好像正在认真聆听,但薛瑜知道不是。
她没有再叫,回头示意常修。原本还在观望状态的常修蹑手蹑脚地拿着薄毯过来,薛瑜接过,上前几步搭在皇帝肩上。
刚放上的刹那,皇帝就动了动,“怎么?”他直起身子,毯子滑落下来。
他的语气威严沉肃,若是一般人,乍听此言必定开始告罪反思。
薛瑜低头看着他,后退一步,笑道,“儿擅作主张。时间不早,儿有些饿了,昨日陛下赐的汤水味道不错,再赏儿一次可好?”
皇帝已然醒了,这时候也看清了自己身上的毯子,略一想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饥饿讨赏是假,打马虎眼为他全颜面是真。
他捏了捏鼻梁,“你倒是馋嘴,不早不晚的,喝什么汤水?刚刚说的巡查……”
薛瑜适时接上,又说了一遍,皇帝点点头,沉吟片刻,“如此,就让乔家大郎去吧。”
齐国的招考已经放了榜,虽然还没有正式授官,但人选和考试的情况已经送到了皇帝案前。从底层小官做起的乔县令,就是其中之一。
乔家的寒门出身自不必提,乔尚书又是皇帝在艰难时一力提拔,这个人选不出薛瑜所料。没有授官,官职就还能变动,而等人披着钦差御点的身份,出去转一圈回来,这就都是未来的资历了。
这个话题过去,又谈了谈北边围场和楚国的事,刚停下,常修捧着茶杯就上来了,“陛下、殿下,老奴刚沏的茶,是下面送来的今年的梁州新茶呢,香极了!”
梁州的产业还是薛瑜从许袤那里听到的第一手消息,落在薛瑜手里的梁州茶山,最后分段竞标给了士族们,换来的钱粮送到几处边境粮仓。经营商业本就是手段不是目的,在依靠农业技术和皇权碾压收拢了国内士族表态后,茶税和贡茶的数量倒是没少一点。
有最初的官方茶山技术研究带头,茶的种树薛瑜也安排人送去了几处高价卖出,在分配茶山时又引入了不同的士族,有着竞争环境在,不怕行业裹足不前或者失控。齐国的茶还没有到影响楚国市场的优势地位,但楚国的风潮已然不能成为齐国风向标了。
常修的喜气洋洋和宣扬茶香,自然是夸张的表现。他有意活跃气氛,皇帝很是受用,端起茶盏,被融融热气一冲,眉头舒展,点了薛瑜,“等会去做什么?”
“农业司的悬赏有人来领了,儿想去看看新的农具如何。”薛瑜说起这个,心情相当不错。
农业司挂出去的悬赏既有育种也有农具方向,总的来说只要有进步,就能得到奖励。
只是,由于担心出现夸口冒领的问题,育种和发现新种子的人,虽然能留在京中被安排衣食住行,但领奖励得等到种出来验证过才行。而要是验证失败,为鼓励进取,虽然不治欺君之罪,也要挨十板子做惩罚,再做苦役偿还官府花在他身上的钱才行。
正因此,虽然有人上门,但时间尚短,还没有一个因为种子领取悬赏的人出现。自农业司建立以来,这还是第一个来领悬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