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对薛瑜这样说,飞快配好了药包递过来,大步开门走出去,对眼巴巴等得心焦的观风阁众人又重复了一遍,专门反复叮嘱了他们要好好地监督薛瑜休息。
“那就好。”薛瑜咕哝着跟了出去,揉了揉脸,决定不再多想。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还是去给皇帝道个平安,顺便也催皇帝休息吧。
都是为了身体好嘛!
317. 请辞(二合一) 放榜、榷场与黎国请辞……
薛瑜拉来明天开学的薛玥一起, 拐了在政事堂议事完的皇帝去踢蹴鞠。
皇帝的假期刚结束,暂时还没有新的必须经过他处理的问题送上来,用上了薛玥缝的护具和皮球, 互相阻拦进球的三人足球踢得相当火热。
好好出了一身汗, 薛瑜看着一脸严肃的皇帝,正在化用一些招式教薛玥假动作, 没忍住低头笑了一会。
不去深想,整个人就轻松了许多。不深究, 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借运动临时完成了三人互相监督休息的薛瑜,注意着没有让皇帝太累,下午补了一次武艺训练,心满意足地继续投入工作之中。
等确认过火器司的实验,再等等金帐汗国的谈判进度, 她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了。
宫外,正在进行最后封院清理的国子监内安安静静, 外面却是热火朝天。城池一侧响起的敲锣打鼓的声音在中央的朱雀街上都能听到, 骑着马从同一处飞奔离开的差役们, 带着喜气洋洋的道喜声传往各处。
“放榜啦”
第三轮招考结果正式公布,除了张贴在宫墙外的、国子监院墙外的,连京兆府外面都贴了一份,骑马去各地报喜的差役们正是京兆府派出去的。
虽然这批考生还要等到最近的黄道吉日三月十二,才能正式由皇帝授官, 但各自选的类别和过考成绩不是作假, 热闹从放榜就开始了。
不管是被家里逼得没办法来念书考试的,还是辛辛苦苦在基本岗位上做了许多年事,但因为自己胥吏身份、平民地位始终无法更进一步的,在付出了种种努力后, 过五关斩六将站到最后,对自己的成绩和考试结果,起码是有在意的。
这代表着他们的付出有了结果、付出被认可,也代表着未来。
不再是依靠祖荫、依靠身份,而是凭着自己的努力换来,起码在看到结果的这一刻,家族的培养对他们的影响被无限削弱,更感慨于国家、皇帝给予的这个机会。
身边或哭或笑,甚至激动到撅过去的人不少,在这样的情绪带动下,有人甚至跑到朱雀街尽头,对着皇城遥遥磕头行起了大礼。
旁观着这些各式各样表现的士族家主们,从心底油然生出恐惧与不安,他们从未这么清晰地感受到,这简单的一次考试,将带来的与他们认知里世界天翻地覆的未来。
有些人终于想起,在一年多以前,政事堂内爆发出的那场剧烈争吵。在他们还只需要听话就能跟在领头人背后捞好处、获得稳定和尊敬的时候,别说一次次放开的考试了,连考试本身,都是需要拒绝的。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他们心情复杂,但也知道往事不可追,想想刚开了头的春耕,又想想之前跟在皇室父子背后捞的好处,再想想他们勉强稳住的名声……若不紧随大潮,只有落后一条路走。
其实,像他们这样本就没有资格领导全部士族的中小家族,做的事与过去没什么不同,如今,要做的也只是听话罢了。
楚国使臣走得太早了,他不曾看到考试放榜这一幕的震撼,因此,无法明了一场考试能对整个门阀统治带来什么。楚国其他人在齐国各怀心思,能有多少消息传入楚国,暂未可知。
黎国副使将此看在眼中,如当初的崔齐光一样心神动荡,深觉此为破局之法,回来向黎四皇子建议,效仿齐国选才,却被重重喷了一顿。
“有德行者居其位,你现在看着齐国顺顺当当,之前谋逆的那些人你可见到了?”
黎四皇子十分不耐,“要说你去说,我可不去!赶紧想想,要不送帖给襄王,请她赴宴一谈?”
襄王今日没有来驿馆,只解释了一句忙于公务。若是他们想看齐国风物,推荐了鸿胪寺卿与夫人一起陪伴。但两个选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也不是一个结果,这让黎四皇子格外急躁,副使非但不帮他想想结亲该如何结,思路还转到了旁处,就让他更不乐意了。
“出使主随客便,我们主动提及开宴,恐怕不太合适。况且……婚事父母之命,只与襄王相谈,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黎国副使谨慎地回了这个话题,“我们赴齐已过半旬,殿下在国中还有要事,耽误不得,不如借告辞之机,最后与齐国陛下商议一番婚事?”
“这……”黎四皇子犹豫了,他还记得当堂提起婚事时副使的阻拦和齐国的不满,他怀疑地看看副使,“你莫不是想要暗害于我?”不然怎么之前一个态度,现在一个态度。
副使读懂了他的表情,无奈至极,细细与这位殿下讲解,“我们以退为进,若婚事可行,见我们要走,齐国自然不会再拖延,若婚事不可,齐国拒绝了我们一次,为表友好,应当能拿到一些新的交往礼物或者许诺……”
黎七公主没有等到有人来唤自己,等了半天,早上专门来为她梳头的婢女又回来拆了珠宝华服,十分遗憾,“襄王今日忙碌,不能来看公主了。”
她不仅不觉得遗憾,反倒心中暗喜。想想昨日襄王的话,黎七公主心中安定,摸了摸十二的小脑袋,“希望我们平安回去。”
十二看看她,默默攥紧了姐姐的衣袖,像怕她丢下他。
黎国使臣队伍的上书很快得到了回复,宫中的宴席定在三月初九,作为唯一一个能参与宴席送别的国家使臣,黎四皇子对齐国的态度相当满意,私下对副使提起,“看来,此事定能成功,齐国还是很在意我们大黎的。”
因着这样的特殊优待,黎四皇子连金帐汗国使臣被解禁这件事都并不在意了。
石勒都烈一行被软禁了六天,关于谁赔偿谁的谈判和“解释”也持续了六天。
虽然不再关押,但盯梢的人手一点不少。鸿胪寺卿结束了漫长的对骂和装模做样任务,薛瑜在政事堂听着他和其他参与谈判的人的汇报,上首皇帝双眼精光内敛,听完任堂中畅所欲言,过了许久才定下来,“拟旨,开北境榷场。”
最后谈出来的开启榷场交易,是自前朝覆灭后的第一次官方开启的两国集市。燕山围场和北部边境向外延伸,榷场本就是准备中的下一步,对两边都有好处,就算是最开始直接提出,也有一定几率被答应,只不过主动提出的一方要被阴阳怪气,并且损失一些利益条件罢了。
而在表露出齐国亏了、为了和平各退一步等等状态后,为表诚意,绕来绕去后草原人主动提出了榷场。在前面的两方开战的压力下,达成得并不艰难,只是耗了些时间。
哪方主动,哪方吃亏,鸿胪寺卿眼中,这基本相当于草原认输。虽然大多数人对草原人还是不太满意,但看在良驹牛羊的份上,此事一笔勾销,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看得出来,草原的确并不想两线作战。
榷场的设立地点,在试探几下后,心有灵犀地没有安排在燕山,而是安排在了北部边境中间的一段,靠近东北方,却不是东荆。这个选项,正中双方下怀。薛瑜有些熟悉那座小城,在过年前巡边时那里的豆粥给她留下了温暖的回忆。
实际上,试探的选项里提出了燕山,但只是虚晃一招,反倒是自己提出设在燕山的草原人,最后眼看真要设在这里,尴尬地又收了回去提议。
西北的拒绝原因明面上是不想再起冲突,实际上也是为了围场的隐蔽和发展状态,好保证下一次突击开战安全。对草原来说,这也是必然的,那片地方关系着石油田,也注定不会让太多人过去频频接触。
榷场的交易和税率细节还会在商议,后面的具体内容,就要让金帐汗国的使臣们到更正式的地方谈了。
等敲定了细节,就是金帐汗国来使回国的时候。薛瑜借着近日的商谈,和兵部频频接触,关于石勒都烈要不要放走,在兵部深处的秘密议事场所里爆发了三四次争论。
石勒都烈是员猛将,也是个正在成长的政客,又关联了草原的大部落平稳状态,他死或者叛,对齐国好处多多。
用火器制造意外,再方便不过。金帐汗国使臣队伍里的副使见风使舵,就算猜到了死亡背后的秘密,为了好好活下去也不会说破。而因为他见风使舵的秉性,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对他透露任何重大秘密。也就是说,金帐汗国的南北勾连,和可能有的大战,他绝不会知晓内情,只会一门心思在“因天灾使臣葬身”这件事上思考如何为自己牟利。
“但是榷场和这段时间的和平发展期,也同样重要。”薛瑜又一次驳掉提前杀掉石勒都烈避免放虎归山的提议,除了制造灾难,让哪些人去截杀都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