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方锦湖就答应了下来,显出几分迫不及待。他其实闻到了酒气,知道薛瑜眼下状态不对,或许她清醒了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但他自私地想要留下这个名字,就算酒醒后薛瑜忘记,也没关系。
“咕噜。”
方锦湖乱糟糟地想着什么,安静的空气被肚子叫声打破。他尴尬地捂住腹部,薛瑜扭头看他,“我也有点饿了。今天吃了炒兔丁、仔鸡煲、炸鱼片、炒嫩苜蓿……你想吃什么?”
薛瑜在把对话进行成报菜名之前停了下来,实话说,她一点也不饿,宴上吃点心也吃饱了。
菜名众多,透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在玄刀寨里,大家一起吃饭,有什么吃什么,不曾询问过谁要吃什么菜。方锦湖喉咙滚动,莫名有种被照顾了的错觉。
“……肉馕。”
也是去年今天,他得到的唯一礼物。
薛瑜迟钝的大脑里,没有反应过来这个词汇与自己有什么关联,即使还清醒着,对那日到底留下的是肉馕,还是什么馕饼,记的也并不是十分深刻。
她摇了摇头,“这里哪有卖馕的?而且,怎么也是生辰,吃馕怎么够?路上跑过来,应该也没地方吃饭?流珠做的长寿面,可是一绝。汤鲜面筋,肉丝和蛋……”
方锦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醉酒后的薛瑜好像恢复了过去的脾气,声音轻快,说到长寿面,好像让他也吃到了口中一般。
[喂,为什么抽奖菜谱里没有蛋糕?过生日就应该吃蛋糕啊。不行,我就想吃蛋糕。]
[没有?你这个垃圾玩意,只会坑爹是不是?呸!]
许久不曾听到的细小声音,在夏末晚风中拂过方锦湖耳廓。“蛋糕”这个名字,他是第二次听到了。
薛瑜到底在和谁说话,仍是他没有弄明白的一件事,往常可以不太在意,但眼下,方锦湖却生出了刨根问底的心。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让他连找人达成薛瑜想要的目标,都无从下手。
但旁人比他还不如,这样隐秘的联系,或许只有她与他二人。这个念头让方锦湖懊恼又窃喜,好像怀揣唯一的藏宝图却发现没有钥匙的小贼,想继续保持下去,又想有些改变。
是蛋糕,还是蛋膏?什么蛋?什么糕?
薛瑜没有和系统纠缠太久,骂了它一顿垃圾后,已然忘记了刚刚提起的吃饭问题。
“这是渊,湖在这里,这里是河。”薛瑜思维有些乱,抬手指了指前方,示意方锦湖一起看。方锦湖略落后薛瑜一步,又被她拽到自己身边,强硬地不许后退,“这座桥是我的,对面的田地,后面的城,都是我的……”
她得意洋洋,有些骄傲的样子,她也的确有资格骄傲。
方锦湖与她并肩而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向远方,少女认真的声音响在耳边,落入心底。
268. 蛋糕(二更) 醉酒误事
耳畔有远处飘来的细碎声响, 薛瑜眼皮颤了颤,在明亮日光里意识逐渐回笼。宿醉的不明显头疼拉扯着神经,身边已然不是记忆最后, 那条静静流淌的长河, 和眼前在建设中的田地大桥。
……等等。
薛瑜捂住双眼,压下喉咙里的叹息声, 自欺欺人地想当昨天那个幼稚的自己并不存在。
她的记忆停留在认认真真向方锦湖炫耀自己的成果那一瞬间前后,后来还说了什么, 模模糊糊地,记得并不清楚,只有对未来满怀期待的心情深深刻在心里,而眼睛捕捉到的内容,却只记得最后方锦湖望着她的眼睛。
月色映在水中, 也映在方锦湖双眼里,让那双向来缺少生气的玻璃珠子似的眼睛, 变得柔和而温软。
到底是月色太好, 还是容颜够骗人, 从记忆里翻找出那模糊的满意感的薛瑜,并不确定。
他说,“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点没变。”
字分开薛瑜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组合起来, 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才会有这样的感慨。或许是梦也说不定。
“流珠?”
薛瑜半坐起来,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听出门外的脚步,出声轻唤。
流珠进来, 服侍薛瑜洗漱,递来温热的帕子,“卯时刚过半,殿下就醒了。”
薛瑜一年来坚持锻炼培养起来的生物钟相当强大,任昨夜折腾得多晚,还是准时醒来,流珠到得不早也不晚。
薛瑜触及她眼中血丝,微微一顿,回忆了一下,昨夜出行没有带她离开,而是让流珠留在王府安顿上下,但看她的样子,大概也是等到自己回来,才安心睡下,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内疚来。
“昨天辛苦你守着府中了。下次……”
流珠摇摇头,止住薛瑜的歉意。垂眼低下头,托起薛瑜的手,用干帕子擦拭上面的水珠,“殿下还是少饮些酒吧,起来头疼呢。”
“嗯。”薛瑜算了算时间,“明年再也不喝了。”
饮酒误事。薛瑜不嗜酒,虽然这次没有什么大影响,只醉酒一次已经深刻感受到断片后的混乱。等到明年,禁酒令也就该颁布了,希望小宴上见人就来拼酒的薛猛,知道这个“好消息”也能开心开心。
洗漱穿戴好,早餐也送到了寝居外间,薛瑜与流珠一起出来,顺便问了问昨夜留宿的其他人状态,不出意料,除了几个将领外,这个时候几乎还没人起来。昨天被加班任务兜兜转转砸到自己头上的江乐山,更是带着两个人加班到了子时,这会起床,对青年们来说要求着实有点残酷。
“今天有事的已经让人算着时间叫早了,其他人,像研究的几个大匠……”
薛瑜听着流珠的安排,摆摆手,“让他们多歇息一会吧。”
中秋主要是演武阅兵,研究队伍的人出不出门都无所谓。
“方副统领……”
薛瑜刚起了个头,就见流珠脸上划过一抹接近头疼的神色,挑了挑眉,“怎么?”
方锦湖是已经像他被抓包时说的那样跑回荆北了,还是玩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负荆请罪任人责罚的手段?
外间小桌上飘来的饭香异于往常,又甜又香,薛瑜吸了吸鼻子,不由得加快脚步,“今天让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
桌上一碗大概有二两的细面配一点爽口青菜,外加一个还没掀开的小盅,大概是配汤。往常薛瑜都是晨练前吃一点清淡的,晨练回来再吃补充能量和营养的饭食,从自己做起,少食多餐绝不铺张浪费,因此,桌上的不过是正常配置,只是稍稍多了一点。
薛瑜看了看,没找到甜香来源,“面放久了就不好吃了,汤等我从演武场回来再喝吧。”她揭开小碗上的盖子,触手温热,是恰到好处能入口的温度。
等等,她的汤呢?这坨淡黄色面团是什么?
碗中却不是她以为的汤,掀开盖子后,甜香更浓了几分,勤俭节约鲜少吃糖的薛瑜离得近了很快辨认出,这味道其实是蜂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