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1 / 1)

手握权柄的人有资格挑剔与筛选,她能拥有这个见面的机会,打动未来主君的机会,就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伍九娘低头行礼,“臣女会加紧训练,即便跟不上大部队,也不会中途畏缩。”

初收入麾下的兵卒里,家庭不富裕的人多,有马的人少,大多都是步兵。习武的女子虽多,但也有些只是来寻份好工作,知道从军能有军饷才来报名的女子。速度比不上其他队伍简直是必然的,训练一时三刻不能补上错过的时光,但坚持可以。

薛瑜的态度还是很平淡,似漫不经心般问道,“当真能忠心为国,不畏艰险?”

“能的。练兵演武,臣女皆习,臣女一家一心向国……”伍九娘卡了一下,若之前说出这话,还很有说服力,可如今却显得尴尬了。

薛瑜像没注意到她的心酸似的,倒了杯酒,“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可以回西南,或是旁处有成名的将军愿意将你们收入麾下,比之他们,为什么选我?”

“殿下的这个问题,并不存在。”伍九娘定定看着身上威仪渐重的少年王侯,“只有追随殿下,臣才有出头之机。”

与其说是直觉或者马屁,不如说是知道襄王在背后做的事情后,看到的一种倾向。伍九娘秋狩回去后,曾在私下里问过父亲,究竟是谁提的建议,产生了男女混合榜单的局面。混合榜单、为她说话、允许女将……一桩桩一件件看过去,薛瑜不需要开口说什么许诺,就已足够让人心折。

伍九娘反问,“殿下,您又是为什么选择让臣做这个将军?”

薛瑜微笑起来,将酒杯举起,虚敬了她一下,“有能力的人,不该被埋没。伍小将军,我的亲卫统领之位有三,其一正虚位以待。”

伍九娘重跪下,深深叩首,这一次,薛瑜没有让开。

206. 她的军队 被注视、被需要的感觉太好……

安排伍九娘与女兵的事, 做起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难是因为没有先例,无人愿收, 简单却是来自薛瑜早已准备好的选择。

这也就是亲卫的好处之一了, 亲兵虽然亲近,但是只是侍卫卫队, 能拿到军功的可能少得可怜,只不过能赌一赌上位后亲兵统领封将军的好事罢了。比起要求更严苛的将军们的上位之路, 亲兵统领更多的是主人的选择,只不过之前薛瑜身边的统领或侍卫都来自禁军筛选,无一弱手,这样凭喜好决定的倾向并不明显而已。

薛瑜将人安排给陈关,带去兵部做登记造册, 伍九娘被陪同着进去,出来后手中的名册已经交了上去, 整个人显出一股遭受过多惊讶后, 大脑过载了的茫然来。

伍九娘有自己的主见, 连来寻她时都是思虑过的认真,薛瑜不曾见过这样迷茫的伍九娘,让她都想配个音: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出行正好被苏合堵住, 探讨大坝选材问题, 第一百零一次打破他不切实际的完全用水泥筑堤幻想,在自己的领域有十分笃定的权威威慑力的薛瑜态度严肃,只是远远看到少女神色,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自是不需要薛瑜去解释的, 陈关经历了几次历练后,对这种官场中打交道的琐事烂熟于心。看在与伍九娘已经成了一半同僚的份上,他态度摆得很正,耐心对她说着之后的安排:

“登记做完,你的官服与印鉴都会赶制出来,不急于一时。拿好腰牌去领人,也能借用禁军十六卫的驻地,暂时安顿下来,之后流珠娘子会来与你讲钱粮的事。”

薛瑜如今还住在宫里,但想在少监大人面前晃晃,好多些能听到奇思妙想的机会的将作监上下,已经暗搓搓上了几次折子,想来督造王府,被薛瑜以不愿劳民伤财为由拒绝,背后遗憾了许久。

皇帝没有提她一定要搬家的事,只是吩咐了东荆王府要认真筹备。而薛瑜则是只要想到王府也塞不下三千人加上各种仆役这么庞大的数量,大约也得去借禁军的场地,搬不搬家就对她没差别。

伍九娘分辨得出陈关是好心嘱咐,从顺利到不敢相信的经历里回过神,轻声道谢,她接收到了远远从一旁传来的视线,要上前向薛瑜行礼,却被挥退。陈关咳了一声,“殿下不日离京,要训练就得抓紧时间了。”

“多谢统领提点。”伍九娘对自己定位很准,没想过去抢从一开始就跟在薛瑜身边的侍从的位置,摸了摸手中新拿到的腰牌,对薛瑜遥遥行了个军礼,就转身离开。

苏合顺着薛瑜的目光望去,眼中也含了笑意,“殿下很看好她?”

薛瑜收回目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青砖昂贵,但也不能看水泥便宜就指望着它万能。之前调整鸣水工坊建筑的时候,下面人找出来了一个红砖的烧法,较青砖低廉得多,等回去后让人报上来。”

此话半真半假,她倒是一直想烧出以物美价廉著称的红砖,但只有个大概方向。之前鸣水工坊建房子的时候,绝大多数都是水泥加木材竹子的土木结构。红砖也是试验多次后,前两天被留在鸣水工坊一身实验精神的学徒们才试出的法子。

红砖一出,别的不说,起码青砖大量需求的来自耕地的黏土是终于能保住了,就算今天苏合不拦住她说大坝的事,她也是要让工坊写汇报上来的。

给她的报喜可以简单些,正式文书就得严肃多了。

苏合有些惊喜,“那臣就等着殿下的好消息了。”

薛瑜颔首送他离开,回头招来陈关,一边往回走,一边询问兵部内的态度。

听到兵部内以惊异居多,她唇角微翘,“不奇怪。兴许还有人等着看,我什么时候会把人打发走呢?”

薛瑜说对了,不仅有人等着,还有人出了盘口在赌。一个赌薛瑜什么时候会不要这个花瓶似的亲卫统领,一个赌这个亲卫统领什么时候会犯错。

只是两个赌局都没有开多久,就被不知道谁报去了京兆府,连名为酒楼只是私下里玩“怡情”游戏的庄家,和下注的朝臣们一个都没能跑,庄家关起来,其他人挨个上门让交了双倍的罚金才了结。

庄家倒不是交不出罚金,只是他账本上多出来的一笔压根没收到的巨款记录,他完全说不出来自哪位客人。印象中,在被京兆府破门而入之前,赌襄王不会抛弃女统领的,一个都没有。然而最后白纸黑字写明白的却是,一万。

别的罚金交完,他手上剩下的也就两万两,这个数字卡得他难受极了。

在被拷问到底是谁下的注时,庄家只想骂人。被京兆府认为是硬骨头的庄家,最后也没被问出来是谁的下注,胡乱答出来的自己拿来凑数的答案,反倒被当做了真相。

几日过去,观察着襄王几处产业采买的人惊讶地发现,她完全没有抛弃这些良莠不齐、远远比不上禁军素质的兵卒,而是大力花钱给他们改善了伙食。

与女兵们同处一营的禁军们到底怎么想,外人不得而知。在薛瑜又一次出门与安置在京城民居内的江乐山几人碰面后,顺路去了禁军驻地一趟。

两千兵卒排开的场面她是见过的,更多的在演武时也见过,但看着魏卫河带着人与伍九娘身后方阵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片,满足感升腾而上。

陈关忙着各处情报的事,忙得脚不沾地,虽有一个统领的名号,但真正做事的还是魏卫河。薛瑜没打算让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做个小侍卫,领兵是再正常不过的考虑了。而当方锦湖上次突围显露出武艺后,魏卫河隔一日离开薛瑜一次来重新磨合兵卒,也放心了许多。

每个领兵将军的脾气和思路都会有所差异,即便魏卫河是禁军出身,对从训练营挑出来的禁军预备役转为的襄王亲卫们,还是做了新的调整。

亲卫满额三千,薛瑜薅了皇帝一千羊毛,觉得差不多了,伍九娘募兵补来了一千,两千人护送上路,就算是碰上万人围堵,怎么也够突围脱身了。剩下的一千人,就要到东荆城再招,换个墙角挖了。

台下的两支队伍区别其实很大,养了半年的训练营新兵在气势和体型上就胜了旁边的女兵们一筹,站在伍九娘队伍里的人花钱养了几天,只能说是过得去罢了。

但这挡不住薛瑜开心,尤其是在伍九娘带队表现了一遍令行禁止和上马提刀之后,唇边的笑意就更大了。

这是属于她的军队。

就算马是借的,有人拿不起刀,提的还是木刀,看着寒碜了些。但从服从性上来看,伍九娘家学渊源不是吹的,没花多少时间,效果就简直比得上后世军训优秀学员展示了。

“做得都不错,今天加餐。”

薛瑜一直挂着浅笑,下方的军卒与她不熟悉,只觉得襄王殿下的确如传言所说般温和,只有身边的人分辨得出她的愉快。方锦湖站在她身侧飞快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

她的声音不大,台下魏卫河和伍九娘的喊声几近声嘶力竭,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殿下觉得我们做得不错,这是你们的极限吗?你们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