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薛瑜踱步出来,“肥皂一盒,可以。但单独卖盒子,不行。”开玩笑,她就是要借天工坊的盒子抬高肥皂身价,搞买椟还珠这一套怎么行?

“王三你做什么?取出来又不费你们劲,钱也不少给,怎么不行?”何期眼见上次落了他脸面的人出来,被羞辱的感觉再次升上心头。虽然他的确觉得肥皂挺好用,但什么朝中宫里在用的说辞,他压根不信,要是朝中在用,那这铺子还能开在西市的角落?用西市的东西,他可不想被人嘲笑。

“我卖的是肥皂,不是盒子。郎君真想要盒子,去天工坊买吧。”薛瑜伸手吧嗒一声把何期压住的木盒合上,使巧劲拿到手中,“郎君慢走,不送。”

要是天工坊能买到,他何必在这里纠缠!何期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怒气冲冲扔到柜上,砸出沉重闷响,斜眼看过来,“多的赏你,王三,别不识抬举。”

“我阿耶可是”何期卡住,他常常听方大这么说,自己要恐吓,偏偏一点底气也没有。对上对面薛瑜淡淡笑容,他缓了口气,“肥皂就肥皂,赶紧把东西给我。”他还要去找心上人,哪有工夫在这里纠缠?大不了,出门抠掉肥皂扔了。

“那就请您登记一下,如果肥皂使用有什么问题,我们会随时上门为您查看。”薛瑜看着他应下来,也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倒让何期有些心虚。

何期看了眼画着竖行的单薄纸张,撇撇嘴:真穷酸。

“只要盒子?小郎君,我们只要肥皂,你看”

“爱买不买。掌柜,一盒肥皂!”

还没写完地址拿到他的那盒肥皂,何期背后突然一阵骚乱,他刚回头,两只手伸来差点打到他。

先前还门可罗雀受人耻笑的清颜阁里竟奔进来两个人,还要抢走他的盒子,甚至连试都不打算试,倒显得他小气似的!何期哪见过这阵势,气得蹦起来,“你们干什么!”

两人笑笑并不理他,越过他站到薛瑜面前,年长些的对着薛瑜施礼,“这位就是王三郎吧?当真年少英才,我乃祠部郎中家管事,听闻清颜阁肥皂之名赶来?。既然我先来一步,这肥皂”

“仆乃苏氏门下,与你同时进门,王郎君这里肥皂不少,哪需要抢一个先后?这第一块肥皂,自然是王郎君愿意卖给谁就是谁。”年轻些的那个打断他。这话他自己也不信,要不是为了抢第一个买到成块肥皂的名声好压过那些寒门,他们哪至于这么急?

薛瑜了然。这两个都是被皇帝宣传来的世家手下,不知为什么非要挣个先后。她状似无奈地叹口气,“这……倒不是我不愿意卖给二位,但这第一块肥皂已经归了何郎君,若真想买,不如二位瞧瞧第二第三块?”

两个针锋相对的人这才回头去看何期,然而,刚刚还在这里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在听他们自报家门时,何期心知这是自家惹不起的人,怕惹火上身再被关祠堂,趁他们没注意接了阿白手里的盒子就走,一刻没停。

等走到方家大门口,他才呼出一口气。苏家和郎中府上怎么会去西市抢肥皂,甚至连盒子都可以不要?难道王三说的宫中朝中都是真的?要真是这样,那这份礼可真是买对了!

然而,门房进去许久,也不见方大出来。何期只能绝了鸿雁传书的念头,垂头丧气地回家。刚进家门,就见父亲虎着脸站在门口,“还知道回来?说,去哪里胡闹了?”

何期背后一紧,拿出肥皂献宝讨好,“儿听说一个新东西,专门买回来让娘试试,我现在送过去?”

盒子精美非凡,不像是儿子胡乱花钱买回来的东西,何家家主气散了些,“到底去哪了?花了多少钱?你娘给的?”

一连三问,何期差点就跪下了,一边担心再被关进祠堂,对背后赶过来的娘亲使眼色,一边老老实实将今天的遭遇说了一遍,说到花了一百两,他下意识闭上眼,等待阿耶生气的棍子落下。

然而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何期睁眼一看,父亲居然在笑?!见他睁眼,何家家主才瞪他一眼,踹了小腿一脚,“滚滚滚,要是以后都像今天这样花钱,阿耶拦都不拦你!”

他这是……被夸了?何期又惊又喜,怎么也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转了性子。正摸不着头脑,就见焦急赶来的娘亲被父亲拦住,打开肥皂盒笑眯眯地给她看,“喏,这东西可比澡豆好,儿子的孝心,去试试看?”要是有旁人在,就能发现父子两个讨好的表情一模一样。

两人渐行渐远,发呆的何期直到被门房通知有方家的人上门才一拍脑袋。坏了,给心上人的那盒肥皂没了!

那,再买一盒?

另一边,正招待客人的薛瑜耳边突然响起一声系统提示:[梁州何期好感度+1。]

薛瑜:?

21. 胜负已分 请诸位一同见证哪个洗得更干……

时间倒回休沐日的早上。

文会宴饮的歌声自平康坊传出很远,众多世家被暴君恐吓后的心情重新恢复平静。他们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日御赐的沐具肥皂,只当私下不曾有过动作。交谈中,自南方楚国新运来的金盏澡豆名头流传开来,勾起了他们的兴趣。

东市重开的澡豆铺内一如既往的奢靡,青铜缠枝灯将铺内照亮,丸状澡豆被绸缎衬着,苏合的珍贵香气缭绕其中。掌柜噙着笑立在远处,娇俏的侍女在有人出言鉴赏某种澡豆时捧出来为众人展示,春雪冬泉,什么稀奇形容都贴在了澡豆上面。

谈兴一起,银钱似流水般撒出去,气氛正好,门外突然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人,高喊道,“你们家澡豆是假的吧!还没一两的东西好!”他的文士巾洗得发白,铺中有人一眼认出他,“这不是,刘员外郎吗?”

祠部的刘员外郎顶头上司是世家子,最瞧不上像他这样的寒门,两人不和日久。他一心要捯饬得比世家子还好,前些日子被上司嘲弄了一句身有异味,硬掏空积蓄买了块和上司一个香味的澡豆,旁人都拿这当笑话看,偏他不觉得,成天顶着冒着香气的一身衣裳往上司面前晃,气得祠部郎中家当天就买了新的。

被吓了一跳的侍女们挡在刘员外郎前面,膀大腰圆的护院自后院站出来,掌柜拱了拱手,“刘郎君何处此言?我家铺子的澡豆每个都自楚国千里迢迢而来,半点不掺假,休要血口喷人。”

刘员外郎冷笑一声,掏出一团物事,“这澡豆是你们家的吧?”

掌柜谨慎起来,请来铺中师傅仔细验看那团乌糟糟看不出本相的澡豆,最终得出结论,“没错。”

刘员外郎又拿出半块薄片,“那就奇怪了,你家卖得最好的澡豆,怎还不如花一两银子能买到的物事洗得干净?”昨日在大朝上的官员们瞧见那薄片,立刻头皮发麻:这不就是那劳什子肥皂!

一下子,不少人停下离开的脚步,饶有兴味地看起热闹。皇帝的肥皂他们瞧不上,但看着南方商人吃瘪,他们也高兴。

“这不可能!”掌柜微笑的假面破开。

“呵!”刘员外郎出门随手拉了一个路过的劳工,满手沾着泔水的劳工进门,所有人齐刷刷退后一步。澡豆铺掌柜脸色铁青,只觉得自己的地盘被污染了,“你干什么?!”

“端两盆水来。澡豆和肥皂都在这里,请诸位一同见证哪个洗得更干净。我舍了这块不要,也要戳穿你们这些骗子!”刘员外郎气急了,压根不理会他,指挥着侍女们去准备盥洗器具。侍女们为难地看向掌柜,掌柜点点头,扯出一点笑,“刘郎君怕对我家澡豆颇多误解,既然如此,不如一试。”

他根本不信,这比不上江南一星半点繁华的国度里,能有胜过澡豆的好物!

劳工伸着两只差不多脏的手,澡豆铺掌柜适时表示为表公平,也将澡豆切成肥皂片大小,铺子将承担验证费用,如果真的出现洗得不够干净或无香味,还会再赔偿刘员外郎两个新的。刘员外郎不屑地哼哼两声,旁观者里倒有夸掌柜宽厚的。

一用澡豆,一用肥皂,结果如何众人皆能猜到,肥皂哪里比得上澡豆呢?只是不舍得接下来刘员外郎胡搅蛮缠的热闹,才没有离去。

污水渐渐散开,古怪的泔水味淡去,当白缎擦拭过用肥皂洗的那只手,奇迹出现。

这只手干干净净,连指甲缝和陈年的皱纹里都没有脏污,浅麦色的肤色比手腕处白了不知多少!众人将视线挪向另一只水盆,负责这只手的侍女满头是汗,还在舀水搓洗顽固污垢。

胜负已分。

不知何时变少了的围观人群里发出轻笑声,刘员外郎的嘲笑格外响亮,“西市一两就能用一次的肥皂,是不是比你这南边来的假货干净?”

澡豆铺掌柜脑筋急速运转,很快想到如何解释,“香味”

已经没有人听他解释了,捧着劳工用肥皂洗净手掌的侍女跌坐在地上,看着掌柜黑沉脸色,生怕他一时动气朝自己发泄。不行,以后见到她掌柜一定会想起今天,她得找个出路。

西市、对,去西市,问问卖肥皂的铺子还缺不缺人!侍女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