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打起来时,薛瑜感觉像进入了一场奇怪的表演赛,她总能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避过伍九娘的攻击,也能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阻断她的进攻节奏,就好像他们已经打过很多次,肌肉记住了这样的判断。
“啪!”
长鞭相缠,薛瑜一转手腕将纠缠在一处的鞭子甩出,急急向前掠去,鞭柄机簧弹出,抵在伍九娘喉间,当机立断想折返换拳脚的伍九娘怔了怔,“我输了。”
“甲擂,三皇子瑜胜!”
“承让。”薛瑜将弹出一寸的匕首推回去,有礼地捡回来甩到一边去的长鞭递还给她,“你的左肩是不是受伤未愈,要是没有受伤……”
薛瑜说的是实话,原本夺了兵器后该是匕首对拳脚的战斗,但是伍九娘滞涩了一瞬,就被她制住了。伍九娘摇摇头,“是我技不如人。”她知道自己肩膀有伤,强撑着打了两天,昨天下了比武台伤口就裂开了,但这不能作为借口。
两人顺着不同的方向离开,很快其他台上的比试结束,胜组和输组分别捉对再次站上了比武台。比武的规则是当天输两次则淘汰,进行到最后一天,便是以最终淘汰的次序排列最后的名次,薛瑜慢慢上台,对面的薛琅一个纵跃跳了上来,引来一阵呼声。
少年人年轻俊秀,又有意炫技,自然是好看的。
“薛琅势大力沉,然脾气暴躁,宜徐徐图之,灵巧为上。”
方锦湖的声音仿佛再次出现在耳边,薛瑜咬着手腕处的绑带绑紧,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听说四弟想要夺魁,不巧,我也想。”
“三哥……”台下将军刚刚宣布开始,薛琅提着刀暴起劈了下来,“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是去舞文弄墨吧!”单听带出来的风声,就知道他用了大力,这把刀的重量也不轻,要是挨一下子,之后她是别想继续比试了。
薛瑜一个轻巧闪身,连鞭子都没有迎上重刀,脚尖点地,借力绕到了薛琅身后。
“有本事,来堂堂正正的胜我!”薛琅被这个招数连着溜了三次,怒意积累,暴喝出声。
薛瑜在他转身将刀平平挥出半圆时一鞭甩在他手腕上,“你怕了?怕输啊,不敢比,就现在认输吧。”
一鞭,两鞭……
比起其他比武台上的打法,这座比武台上的比试堪称无赖无趣,薛瑜总是甩一鞭就遁走,徒留薛琅一人追击。鞭长刀短,薛瑜将这个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但人的体力是有限的,即使薛瑜靠放风筝溜掉了薛琅一部分体力,他的重刀也比她的兵器沉重费力,台上第一个喘气起来的还是她。
“你要不行了,认输吧,三哥!”薛琅挥着长刀,以横扫千钧之势向薛瑜砍来,台下的将军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出个什么闪失。
长刀带起风声,薛瑜提步要闪,却晚了一步,只能甩出长鞭缠上对面手腕阻隔刀势,然而长刀势大力沉,并没有那么好挡。
见薛瑜不躲,已经打出火气的薛琅愣了一下,想要收手,却发现自己手腕一阵酸麻。
当啷!
长刀落地,薛瑜飞扑上前,翻身躲过砸来的拳头,握着长鞭绕后,形成一个弧形扣住薛琅脖颈,一脚踹上他的关节。
薛琅闷哼一声被拽倒在地,砸出层层烟尘,他刚要翻身,就感觉脖颈处抵上了一把冰冷利器。
“甲擂,三皇子瑜胜!”
薛瑜松开手,薛琅撑着地爬起来,恼火地踹了刀一脚,“要不是我收手,现在输的就是你!”
薛瑜摊手,“但是你输了,弟弟。”
89. 争胜(三更) 我认输
“看什么!叫你带的水怎么没带来!”
比试完一场, 两人分头下台,薛瑜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怒斥和忍痛闷哼声,回头望去, 却是薛琅在踹斛生。他们离得很近, 或许是动作幅度小,并没有引来旁人的注意, 斛生半弯着腰,连疼都不敢喊, 在薛琅走远后也跟了上去,一瘸一拐的。
薛瑜皱了皱眉。参加比试的所有人都不被允许带仆役下来,她也没带人来,要喝水和处理私事都得牺牲休息恢复体力的时间走到远处,只有薛琅一人违规, 却因为身份被忽略了。
不过随着比试进入末段,场上也只留下了两个比武台, 留出了足够时间给其他没有轮到捉对比试的人休息, 这一处小小的违规也碍不到什么, 薛瑜挪开目光,往远处等着的流珠那里走去。
“拜见殿下,希望我们下一场能够相遇。”
薛瑜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高个子拦下,青年长相斯文, 除了小麦色的皮肤, 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文臣。他长得有几分眼熟,想了想薛瑜才想起来这是那位乔二郎,“乔兄的功底深厚,我自愧弗如, 若是有幸同台比武,定受益匪浅。”她说了句客套话,就告辞离开。
校场入口,流珠快速拿帕子为薛瑜擦手擦汗,薛瑜单手拿着水囊,咕咚咚灌了几口水,才感觉冒烟的喉咙得到了平复,咬了口烧饼。流珠看她吃得差不多,才说起了旁的事,“殿下,鸣水送了东西来,让人进来吗?”
薛瑜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这次送来的应该是水泥什么,疲惫感一扫而空,“让陈关带你过去放行,把东西送到李宫丞那里存着,赶结束之前,取半杯的量带来给我。”
“好,殿下比武小心。”流珠点头应下,把东西交给一起过来的蝉生,匆匆离开。
薛瑜拿着半个烧饼刚要回比武台边的等候区,忽然瞧见与她差不多前后脚出来的薛琅在外面树荫下像是和钟家小辈吵了起来,三两句后动起手来,一脚踹上对方心窝,来拉架的全被卷了进去,连原本就像是带着伤的斛生和几个仆役都没幸免,没一会就变成了混战。旁人碍着薛琅的身份畏首畏尾不能尽全力,他倒好,就差奔着直接把人打残废去了。
“薛琅!”薛瑜皱眉喝止,正在兴头上的薛琅又骑着人揍了几拳,才反应过来是谁,提着拳头回头,眉眼间全是戾气,“干什么?”
薛瑜打量他几眼,不确定薛琅这是发病期的暴躁还是纯粹的怒气上头,她挑起一个笑,有意轻蔑道,“这会打得兴起,怎么没见你在台上赢呢?”
“艹!”薛琅粗鲁地骂了一声,被斛生拽住衣角,反手给了自己嘴一巴掌。他跳起来,补踹了还在地下哼唧的钟家子弟一脚,“哼哼什么?我都没用力,是大丈夫就站起来!”
丢下话,他带着斛生大步流星走入校场,只剩下一地正在艰难爬起来的钟家子弟和仆役们。
薛瑜走到等候区时已经是一场比试结束,输了两场的淘汰者出现,一男一女。输了比试的少女跪在地上撑着剑站起来,刚下台就被紧紧拥抱了一下,伍九娘认真看着她,“你很强,希望我们以后有机会交手。”
少女原本眼中无泪,被她一说却落了泪,用力点点头,“好。九娘,看你的了。”
薛瑜又胜了一场后,听到了下一场的宣布,“甲擂,三皇子瑜对乔氏二郎!”
薛瑜挑了挑眉,走上去时对乔二郎笑了一下,“乔兄倒像是未卜先知。”
两人互相见礼,薛瑜正对着高台,盯着乔二郎的目光一偏,对上了方锦湖灼灼目光。她的大脑没有处理这个目光的含义,迅速挪了回来,注意着乔二郎的每个细节变化。
乔二郎是一位相当难对付的对手,看他能在场上站到现在就知道了,放风筝的技巧用在他身上比毛躁的薛琅效果差太多了,薛瑜回想着方锦湖说起的乔二郎的破绽,和所谓以巧破力,将心思沉了下来。
试探性进攻几次后,薛瑜看着雪亮长刀弯月般斩下,不退反进。
她手中长鞭拉直,在迎上刀锋前一个翻身躲过,鞭子再次拉成弧形圈住对方咽喉,以快打慢,弹出匕首要困乔二郎。
这个弧形鞭法困人的招数第二次出现,让关注着薛瑜比试的人终于确认了它的存在并非偶然。“啊!”台上台下,惊呼声四起,几个将军豁然转头望向皇帝,皇帝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