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瑜看了一眼,纸上写的都是选手招式和能力分析,没有用姓名记下,而是写的某某台第几个胜者或是败者,附注特征,部分还被圈起。也不知薛琅是怎么在大家同台竞技的时候一口气关注这么多人的,这样子像极了博爱的墙头无数追星女孩。
虽然薛瑜知道他大概不是在追星,而是提前分析对手,但还是因为这个联想,望着他的眼神微妙了一瞬。
薛琅见她捏着纸不说话也不归还,耳朵红了起来,伸手来抢,“你做什么,就许你做事,不许我做事?耽误了比试排序,看你怎么和大家交代!”
比试排序?原来他是在做正事?
没想到薛琅居然做了一次正经事,而且还是十分努力用心的去做,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找的皇帝。薛瑜连他口气冲都没放在心上,还了纸页,往旁边挪了挪,找到最好的旁观选手花名册的位置。
薛琅发觉了她的靠近,挡了挡纸面。按理说在排序完成之前不该让除了将军们和皇帝之外的别人看到这个,但他转念一想,左右前面的比试他和薛瑜都不会下场,看不看也不会有影响,又心安理得地将衣袖挪开,特意将记着自己最看好的几人那张纸摆在了旁边一摞的最上面。
纸上选手们的实力被薛琅分为了甲乙丙丁四组,各分上下,又分别记载了选手在比试中的表现,也难怪他一直在写字,慢一点可能就做不到同时记载这么多组比试了。薛琅可能别的不行,但跟着各种教习学了这么多年,对武学基本的眼力判断还是有的。
薛瑜估计这次的比试排序不是单由薛琅一人完成,记载比试表现可能更多的是给裁判们看,加以评估。这次比试展示各家子弟能力和军中吸纳新血的成分皆有,未来上司们可不得好好瞧瞧未来的精兵悍将。
看了一会,薛瑜忽然意识到不对,“怎么男女比武台你记的内容都不一样?”她顿了顿,又问道,“不能男女混合比试?”
男性比武台上,薛琅写的是技巧、兵器、难度等等实战内容,女性的则是比武过程中的好看、花哨,一个字不写关于武学的内容。
比武之前是强调过规则的,不伤及性命,不刻意毁坏衣裳,加上官宦和贵族们养出来的儿女也不至于太过下三滥,她大概扫了一眼,别说女性比武台,连男性比武台上也没有打到衣衫碎裂的人。
薛琅头都没抬,“小娘子们本来就要好看啊。郎君们比试,让他们混进来做什么,打痛了还不得哭。”这话完全贯彻了他之前嫌弃林妃小宴上郎君们“处处与小娘子计较”的大男子主义。
男女在身体素质上有所差异,薛瑜承认。可能更多女孩子喜欢好看的兵器,薛瑜也承认。但是说努力的女孩子们只是为了好看,一句话否认了她们付出的努力、修习武学的艰辛,薛瑜并不能苟同。
如果武学比试比的只是力气和身体素质,那大家都去举石锁好了,力气高下立判,何必比武学?如果当真无法比拼得过,她辛辛苦苦跟着皇帝练习基本功,努力抓住进步的机会,不也成了白费功夫?
薛瑜压下不平,用最能撩拨起人怒气的轻飘语调开口,“难不成你和那些鼠辈一样怕输给小娘子们?”
“谁说的?!”薛琅捏着笔杆,青筋直跳。想到和小娘子们作对、输了还不服气的那几个人,他简直难以忍受和他们相提并论。
就算方嘉泽是表姐的亲大哥也不行。
薛瑜了然点头,“哦,那就是觉得小娘子们连最差的郎君都比不过?”
大胜众人的伍九娘和病弱郁郁的表姐身影,在薛琅脑海中重合到了一处,他吸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奇怪了。这次比试不碍娘子们名声,多此一举分成两种作甚?”薛瑜望着女子比武台上胜出后,和对面支着剑站稳笑着祝福的少女拥抱的女孩,唇角翘起,“实在想排名,可以按照最后名次出个总排名,和分排名嘛。”
她知道风气如此,但不妨碍她鼓励女孩走出第一步。
74. 苜蓿田(二更) 未来马场的希望……
薛琅因为薛瑜的话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这和自己的认知不符,但好像道理也没错。
薛瑜还贴心地给出了诸如“提前征求小娘子们和家人意见”等等意见,薛琅听得连连点头, 台下的比试刚结束就抓着自己的记录纸冲下高台, 去找将军们议论规则了。
提供思路的薛瑜深藏功与名,带着流珠准备去接薛玥一起看苜蓿田。没走多远, 就见已经离开的皇帝放缓了脚步,像是有意在等她, “明日九九节宴,比试只有半日,你们要去山上登高,记得早些回来吃酒。”
九九?这个日子有些耳熟。况且她也没说过要去登高啊?
薛瑜看他脸色,明白了, 这是节日聚会要她一起上山的意思,迅速拱手应诺。
接到薛玥, 五人走到半路, 薛瑜才想起来九九这个日子为何熟悉, 系统面板的倒计时只剩下2+1天,也就是说,过了九月初九,就该是书中她原本的死期。
为准备九九重阳节宴,行宫的路上飘着菊花酒香和隐约的茱萸香气, 薛瑜低头笑了笑。
“阿兄?”薛玥如今已经可以不需要人扶着坐在马上慢慢走, 发觉薛瑜的沉默,疑惑地唤了一声。
薛瑜摇摇头,“快走吧,李宫丞还等着。”
苜蓿田垦在牧场草原的边缘, 比起青黄交织的草原,被篱笆围起来的这块土地看上去更像是一块疮疤,它距离行宫井水和马厩都很近,田里施过了肥,除了青草味道泛着一股臭气。前些天下过雨,翻出的土壤上还泛着一点湿,薛瑜远远看见田地分成了黄褐色和青色紫色交织的两半,一半是刚播下种子的土地,一半种的是挪植过来的苜蓿苗。
刚刚挪过来的苜蓿们部分枝头挑着浅紫色的花朵,部分则已经开败了花,看着都有些萎靡不振,但仔细观察根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说明只是移植后暂时的不适应,只要水肥都供应及时,很快就能恢复。
李麦看着薛瑜一人不嫌脏污地下了地,连忙追在旁边,“都刚种下,殿下觉得哪里不对?”
薛瑜把田地变化和记下的《育种术·苜蓿》里的内容做了部分对照,心满意足地出了苜蓿田,外面李麦带过来的佃户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不以为意地嘟囔道,“瞎祸祸地。”
“杂草处理干净,别的按着我说的办就行了。七天后种子应该就能发出来,一个月后就能割草了。挪了苜蓿苗的这半亩地等两天苗精神起来,也就能挑着还在开花的部分割了,到时候我再跟你说青贮的事。”薛瑜面对着郁郁葱葱的苜蓿田,看着它们像在看未来马场的希望。
李麦一个劲点头,“您让人送来的古籍抄本,臣挨个按着做的。什么深耕频翻,什么用水泡种子,什么早晚各浇一次,臣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让人也都背下了!”
薛瑜听着不对,提醒了一句,“是出苗前早晚各浇一次,发芽的和原本就有的苜蓿苗一天一次就够了。”
按照《育种术》所说,苜蓿其实也有点娇贵性子,只能在花期收割,土壤湿度和肥力都要跟上,偏偏还不能太湿,现在新耕出来的苜蓿田旁边已经提前安排了排水沟,防范秋季常见的大雨。这次是为了赶时间,不然为了防范杂草,最好的耕地时间应该是在夏末,然后早秋种植,那样能够收割四次,出产量极高。
不过也没什么,今年得到了验证,明年开垦新田的时候就能抓住合适时间了。
“对对,是臣记错了,这就改。”李麦连连点头,又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佃户,佃户跟着点头。薛瑜看得出他们的不服气,也不和他们争辩,强调了一遍要按照教的办法做之后,看完地就走了。
背后几个佃户围上李麦,“宫丞,这能行吗?芽都没见影子呢,就想着庆祝了!”
李麦挨个搡回去,“去去,什么庆祝,那是青贮!”薛瑜只在送来的抄本上提了一句青贮能够储存牧草,但到底是个什么法子,他也不清楚。秋冬季节的牧草缺乏向来是牧场的心病,就算打了干草提前备着,到底不如新鲜青草和各种豆料混合着喂肥马,要是真能储存,那就算这苜蓿田不成功,又有什么关系?
薛瑜不知道背后听话执行的工具人已经提前给苜蓿试验田打上了不成功的标记,本想在草原上带着薛玥跑一会,就被一个行宫守门卒找上了门。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殿、殿下,门外有说是您的属下押着两辆马车过来,您看是放进来还是另找地方安置?”
“马车?”薛瑜怔了怔,“前面带路。”
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见到围栏外等着的几人时,猜测成真。她带着三人和两驾马车让开了入行宫的大道,站到别处说话,“吴叔,喜儿,你们怎么也跟着来了?”
晚霞漫天,脸上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无奈更多一点的吴威叹了口气,“不敢当。殿下,你瞒得我们好苦。”
薛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其实没有刻意隐瞒,像牛力和陈安就是知道她身份的,只是没想到动静这么大了,最初跟随自己的孤独园老兵们居然大多也不知道身份。
蝉生也走上前,对薛瑜一拱手,“奴不负殿下所托,平安回来了。这车上的东西押进行宫怕是没处放,还有带来的人,殿下您看……”
“还有人?”薛瑜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