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请来一位音乐指导就让你觉得很值,看来当时我不应该那么轻易答应补拍。”

曹烨敲着方向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我想刀疤这个角色的重要程度,应该不会比音乐指导更弱?”梁思?春?笑看他一眼。

曹烨“啧”一声:“我卖身请个音乐指导还成,请个影帝来演配角?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这不叫自知之明,叫妄自菲薄,你不是成语小王子么?”

“得,别提,”曹烨制止他,“这称呼现在听上去太羞耻了。”

“挺可爱的么。”梁思?葱Φ馈?

爵士风的插曲播完,切换了一首柔和的钢琴曲,曹烨中间接了个电话,是徐安乔打过来的,挂了之后他问梁思?矗骸捌?子补拍完要报名今年的金像奖,他们问你要不要报最佳男配。”

“报啊,为什么不报?”

“你拿了那么多座影帝,应该不差这一个最佳男配,他们怕你嫌掉价。”

“我嫌掉价……”梁思?葱ψ胖馗戳艘槐樗?的话,顿了片刻说,“那么多座影帝全是在曹老师的指导下才拿的,《望川》之后我没再拿过一个含金量高的奖,难道你不知道外面都在怎么传?”

曹烨当然知道,梁思?茨昧岁┠捎暗壑?后,拒了国内数个大导抛来的橄榄枝,任性地闭关两年导演《梁生祝梦》,上映之后票房刚过千万,当时就有媒体评价说“站得多高摔得就有多狠”,更有人断言说离开曹修远的梁思?锤?本走不长远。那会儿曹烨的公司刚刚起步,他每天都要关注业内消息,这类说法看到了不少。

“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些说法。”曹烨说。

“我还没修炼到那份儿上,”梁思?葱α艘幌拢?似是有些自嘲,“实话说虽然《十三天》和《望川之川》这两个片子得了奖,但演的时候其实我并不太知道自己在演什么。”

“开什么玩笑。”曹烨说,心道也确实只有站到梁思?凑飧叨龋?才有资本自谦到这个程度。

梁思?唇幼潘担骸啊逗炷泻炫?》我倒觉得演得很好,很清醒,比那两部得了影帝的都要好,只可惜入了围却没得奖。”

他语气里有些遗憾,曹烨忍不住微蹙着眉心道:“我听说那届金像奖祝青云祝老爷子也报名了最佳男主角,他90多岁高龄又陪跑多年,评委组不会不考虑这个因素,那次你演得再好也没胜算。”

“嗯,但这世道只以成败论英雄。我自己倒也没什么,只是当时答应你却没做到,总觉得辜负了你替我争取的那个机会,一直都想找时间跟你解释一句,那片子我其实演得很尽力。”

他一说这话,几年前的画面全在曹烨眼前显现出来,梁思?醋?着他面前看着他说的那句“你放心,我一定拿影帝”,那一瞬认真的神情到现在他还记得很清楚。

曹烨顿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了句:“比《望川》还尽力?”虽然都是曹修远导演的片子,但《红男红女》是他替梁思?凑?取的机会,《望川之川》却是曹修远点名要梁思?蠢囱莸模?曹烨不知道自己这么问意义何在。

梁思?床喙?脸看着他,神色颇认真道:“是,比《望川》还尽力。”

曹烨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

半晌梁思?聪瓤?口问道:“这是去哪儿啊?”

“不知道啊……”曹烨说。

几秒种后他听见梁思?吹托σ簧?,继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开了这么长时间,结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往哪儿开。

两人毫无来由地笑了好一会儿。

曹烨止住笑,颇有些无辜道:“不是你说随便去哪儿么,我就随便开了。”

“挺好的,”梁思?葱Φ溃?“随便开吧。”

这天下午两人开着车毫无目的地行驶了近百公里,飙了几段高速,高架桥上了好几座,最后驶到油箱快要耗尽,油表闪烁起指示灯报警,曹烨这才调出了车载导航。

周围荒郊野岭,已经驶到了邻市的地界,曹烨在导航上查了附近的加油站,赶在燃油耗尽之前把油箱加满。

回程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落日隐在半山腰,大片的天空被晕染得几近瑰丽,从刺目的鸭蛋黄层层叠叠地蔓延到黛青色,然后夜幕一点一点地笼罩下来,等到车子汇入城市里拥堵的车流时,暮色已经彻底收起了最后一丝天光。

“估计要迟到了。”曹烨看着前面亮成一片的车尾红灯说,“一会儿做好被罚酒的准备。”

“他们不知道你酒量很差?”

“知道也罚啊……”曹烨靠在椅背上说,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为自己辩驳一句,“而且我酒量已经好很多了。”

“是么,”梁思?椿匾淦鹨桓龆嘣绿浮吨涟稻裨瘛凡古牡哪谴畏咕郑?笑道,“好像是要比以前好一些。”

“你什么时候开始戒酒的?”

“《梁祝》上映之后,不到两年前吧。”

“上次你助理说你第七次戒酒,这频率真是在戒酒么?”

“第七次啊……”梁思?葱α艘幌拢?“应该不止七次吧,她问我假期喝过几次酒,我记不清楚,随便说来蒙她的。”

“那还对外称戒酒。”

“是在戒啊。”梁思?纯聪虼巴馑担?“戒不掉也不能说没在戒吧。”

“怎么想到要戒酒?”曹烨问完,才想起自己之前好像问过一次这个问题。梁思?茨翘焖档氖恰跋虢渚徒淞恕薄?

但今天他换了一种说辞:“不戒的话会失控。”

他嗓音沉下来,曹烨不由自主地朝他看了一眼,那一刻的梁思?聪袷窍萑肓四持趾苌畹那樾骼铮?平日里游刃有余的闲散神态不见踪影,脸上拢着的那层昏黄灯光都显得有些落寞。像是那个在十七岁的最后一天,谈到自己再也不能拉小提琴时的梁思?础?

身后蓦地响起一片急促的鸣笛,曹烨如梦初醒地回过神,绿灯已经亮了,后面的车辆在催着他往前走。

手机铃声这时也在车厢内响起来,程端来了电话。曹烨接起来,那边问他什么时候到。

“路上太堵,估计会晚十分钟到。”曹烨说。

“你这是去哪儿了啊,”程端的声音在车厢里扩散开来,“一天没见你,听说你昨晚去盯拍摄了?”

“是徐安乔跟你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