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是不想挂断电话。

沈常桉再次说道：“你睡吧，我再练一下歌就睡了。”

他突然想到，那天他可以在直播间里给那个粉丝唱首歌啊。

反正，他不打PK不聊天的时候，都会在直播间里唱歌的，现在只不过是在唱歌前冠上一个祝福的名义。

沈常桉越想越觉得可行，他看着手机刚想说话，却蓦然又安静下来。

轻浅的呼吸声从手机听筒有规律地传出，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

沈常桉无声笑了起来，他将自己这边的麦关上，随后抱着吉他，慢慢翻找着合适的歌。

夜色昏沉，直到吉他清脆的声音慢慢停止，一声“晚安”的轻语后，红色的挂断按钮才被人轻轻按下。

明明是相隔万里的距离，却在梦里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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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桉树

早上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沈常桉眼睛都没睁开就伸出手朝着声音来源处摸了过去，拿到手机后，才睁开惺忪不堪的眼睛，先看了一眼时间后才把闹钟关闭。

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后给程奕发了个早安，随后将额前的头发往上面捋了一下，他坐起身来下床洗漱。

今早的天色有些昏沉，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一样。

沈常桉收拾好自己后，走出卧室，厨房里突然传来一道声响，他将手机放在餐桌上后，立马大步走向厨房。

不大不小的厨房里，老人动作缓慢地向下弯着腰，沈常桉走上前扶住她。

“外婆，我来吧。”

外婆微微抬头，浑浊的眼睛看见是他后，微微愣愣一下，随后她着急说道：“沐晴啊，你怎么回来了？”

沈常桉垂着的眼眸闪了闪，脸色如常地说道：“对，我回来了。”

他将外婆扶出厨房，让她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坐下。

沈常桉蹲着身子，帮外婆捋了捋耳侧的几根碎发，微微仰视着她随后放柔声音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做饭，不要再乱跑了。”

外婆的眼睛一直在他脸上，目光慢慢失落起来，她说道：“是常桉啊，你看我都把你认错了，好好好，不乱走，我不乱走。”

见她清醒过来，沈常桉松了一口气，他起身走进厨房，将地上的坏了把柄的锅盖捡了起来，在水槽里冲洗干净后，接着外婆刚刚切好的东西，慢慢弄早饭。

很快，两碗面条被他端了出来，他将一碗拿给坐在椅子上发着呆的外婆，轻声说道：“外婆，吃饭了。”

外婆接过他手里的筷子，慢慢吃着。

面条味道清淡，煮的也比较软烂，沈常桉不是很喜欢吃，主要是为了照顾外婆的牙口。

吃完早饭，沈常桉把洗干净的碗放回橱柜，随后收拾着拿了一些东西放到外婆常带着的挎包里。

他挎着包，牵着外婆的手，一起出门。

等到了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了，是他花钱请的一个很有经验的护工，外婆年纪大了，他晚上也需要开直播，所以就请人来帮忙晚上看护一下。

红姐见他们过来了，赶忙坐起身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沈先生，老太太，早上好啊。”

沈常桉：“红姐早。”

红姐来这里好几天了，也知道沈常桉淡漠疏远，是个不爱说话的一个人，所以她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冷淡了，刚刚也只是礼貌招呼一下，可没想到对方今天会回自己。

红姐的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又被笑容掩饰住，她见这两人的注意力都在床上那人的身上，开口说道：“李老爷子还是没醒，但我问了一下查房的医生，医生说他的身体在慢慢变好，老爷子现在应该是有意识的，你们跟他好好说会儿话吧。”

沈常桉听完，转头看着她淡声说着：“谢谢你。”

红姐笑了笑，随后将擦身用过的水盆往病房外面端去。

沈常桉将椅子往病床的方向拿近了一些，扶着外婆慢慢坐下。

他看了看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外公，又看着外婆泪眼婆娑地模样，沉默着，突然有些犯烟瘾了。

他转身走到窗边，下方那棵青葱大树往日在阳光下看起来极为茂盛，可现在乌云密布下，它的身影在秋风中竟有些萧瑟起来。

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外公，脑出血，现在一直在医院保守治疗着，很少有意识清醒的时候，最近的一次清醒，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手指动了动。

住院已经快五个月了，沈常桉和外婆每天都会过来守着他，可日子一天天过着，越是每天过来，看着他已经静静安睡着的模样，他们的心情越是沉重，或许潜意识里都已经知道结果了，却已经舍不得放弃。

他的外公姓李，在他们村子里是个受人尊敬的老教师，跟他外婆相爱多年，很晚才有了一个女儿，也就是他的母亲，李沐晴。

可当年在外面读过大学见识了世道繁华的李沐晴不服他迂腐专制般的管教，跟一个小黄毛处了对象，为了嫁给他，李沐晴不惜跟她父母断绝父女关系，性子高傲得连母亲塞给她的东西也是一点没要，直接跟那人走了，很快就跟他扯了结婚证。

结婚后不到一年，就被她发现那个男人就在外面偷吃，李沐晴当时后悔至极却也不愿意回头，曾经的海誓山盟成为一场笑话，她以为会如同自己父母般甜甜蜜蜜的爱情，如同泡沫般一下就碎掉了。

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她不想向父亲认输，不愿离婚，于是严加看管着自己的丈夫，但男人没爱了就开始嫌弃她了，他们互相折磨着，最后成为了一对怨侣。

就这样互相折磨了十年，有点小钱的男人又遇见了一个很喜欢的女人，他带着自己所有的钱跟那个女人私奔了，李沐晴回家后看着仿佛被洗劫般的家，先是着急地给男人打电话，手机里一直未接通的语音播报终于将她数年沉寂的理智换回，她报警了。

现在她想离婚了，可被警察找回来的男人又不想了。

那个女人是骗子跟人做局骗光了他所有的钱，他还差点被卖，幸好警察及时赶到才把他救了下来，但那些钱早已经不知去向，已经回不来了，被教育完回到家后，邋里邋遢浑身脏乱的他跪在地上抱着李沐晴的腿哭诉着求她原谅。

面容憔悴的李沐晴冷着眼睛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满脸虚伪嘴脸男人，心中只觉得一阵恶心，她找不到他身上半点从前年少轻狂的模样，她想不出自己当年为什么会跟得失心疯一样跟疼爱她的父母闹着吵着要嫁给他。

那个在她被小混混围堵时，从天而降的英雄，那个会护送她上学、接她下课的，那个会藏着惊喜慢慢引导她去发现的，那个会红着脸庞目光小心翼翼询问她能不能牵起她手的少年，随着一趟无法回头的时间旅行，终究成为记忆沧海里最渺小的一粟，让她不愿再苦苦寻找将他记起。

她冷着脸闭上眼眸，没有选择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