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这样!”里正媳妇激动不已,朝栓子爹灌输着思想:“咱们吉木村人呀,都是苦娃娃,所以才被大慈大悲的沈大人给看到了。栓子爹,你信不信,往后咱们村人,都得过上好日子!”
栓子爹也不知道自已是咋了,想也不想便说:“我信。”
最后一丝灯油也快燃烧殆尽,灯火歪歪扭扭,开始闪烁。
里正媳妇就着这最后一丝微光,将那按满手印的麻布展开来,对他们道:“所以咱们也要相信黄虎的话,咱们皇帝好,惦记着咱的,所以才会派余将军前来,将那狗官下了大狱。”
几人点头,若不是余将军来了,如今吉木村是何等模样都还难说。
“还有当官的......”里正媳妇抬头看天。
月光倾泻而下,夜幕中繁星闪烁,她轻轻一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咱们呀,只是‘遇人不淑’罢了,我就不信了,这当官的全是丧良心的。”
乔里正“唔”了一声,难得说了句矫情话:“咱们只是没遇着自已的‘沈大人’罢了。”
几人破涕为笑,都不再言语,只是抬头看夜空,看月色,看繁星。
夜虫窸窣间,油灯完成了最后使命,月亮接了它的班,清辉挥洒而下,那一抹抹红在月光下更是显眼。
恍惚间,栓子娘听见乔里正道:“明儿个呀,叫大伙儿......都来看看。”
......
翌日,兴宁府衙。
兴宁知府蒋至明撒袖往衙内跑,全然不顾什么礼制形象。
“大人!大人呀!拦不住了,真的拦不住了!”他面如苦瓜,一见着要找之人便连连倒着苦水,“百姓们不知道自哪儿得到的消息,说府城中这次生的疫邪乎得很,说什么再不跑,都要死在这儿!”
今儿个百姓自发形成一波势力,在城门口守着,对府兵对峙不下。
他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兔子急了都要咬人的,更何况那些只有一条贱命的平头百姓?
朝中最近的驻军离兴宁府都还有百里之遥,若那些个贱民冲进府衙......
他只顾着自已哭喊,全然没看到对方眉目阴沉,“大人,您不是将人都处理干净了吗,可、可为何会这般?”
虽然百姓惯会说风就是雨,可若府中没人染疫,百姓岂会有如此反应?
他大致派人查探了一番,府城西侧,也就是巡抚大人之前待过的处所,真的......有百姓染了疫。
那疫来得突然,还是个恶疫,但凡人一沾上,便水米不进、形容枯槁,直接被抽干了精气神!
这和鬼怪索命有何区别?也太吓人了些!
若此事不妥当处理,他的乌纱帽,他的大宅子,他的八房小妾,全都将化为乌有!
可他哪里敢大声质问卢巡抚,只得言语间稍做试探,看看对方的意思。
第497章 活埋
蒋至明不止一次觉得自已窝囊,他本在兴宁府好好过着自已的小日子。
多富多贵谈不上,可他好歹也算得上是兴宁府的土皇帝,在府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那些个贱民也对他尊敬不已,他自觉没做啥大事。
不过就是上任那会儿将府中的地痞流氓收拾了个干净,他不喊打也不喊杀,动不动就见血,多吓人呐。
他就让地痞流氓四处干活做工欠老刘家一两银?干一年活,不给饭吃那种。欠客来酒楼何掌柜两壶酒?去酒楼洗盘子,洗半年。
还有啥来着?
哦......他不过在这两年受灾之时,上书过两封,想让上头少收点粮税,让贱民们喘口气,免得天天上街连个欢声笑语都没有,一个个光看脸就知道活不长。
不过上头没应,因为上的书被卢巡抚这狗杂种给拦了。
狗杂种当然不愿意了,兴宁府少缴粮税,影响人家的“业绩”和仕途。
人家还盼着巡视期满,回京升官呢。
此时狗杂种面色好像不太好,但他该说的还是要说,“我的好大人呐,您要不派人去西头再好好查看查看?若真有点什么,咱们也能及时应对,免得百姓们真的将此事闹大了啊!”
他不敢说自已早就派人去城西看过,若说了,狗杂种会觉得自已在查他。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不说,对方也有话说。
只见卢巡抚眉目阴沉,皮笑肉不笑,声音跟锯子锯老木一样难听:“你的意思是,这疫,是本巡抚带来的?”
蒋至明心中大叫不好,膝盖一软便给卢巡抚跪了下去,连连喊天。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呐!下官只是给您提提意见罢了,您要不去城门口看看,现在那些百姓不愿意走,就想着冲出城去!咱们、咱们总得干点什么,以安百姓之心呐,您说是不是......”
他屁股撅得老高,眼睛快翻到天灵盖上,就想偷偷瞧瞧卢巡抚神情。
奈何乌纱帽眼挡眼,双眼都要抬抽筋了,他也没看到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不知不觉间,一刻钟过,蒋至明用手肘碰了碰膝盖,疼得龇牙咧嘴,心中大骂这狗杂种什么毛病,每次跪他不让人起。
他在心中将卢巡抚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无聊看起了砖缝儿好像又要下雨,蚍蜉蚂开始连成串儿搬家了,他借着衣袖遮挡,故意伸手挡在它们必经之路上,恶趣味地瞧着它们急得团团转。
跪就跪呗,不让起就不起呗,晚上回去还能让香香小妾揉揉腿。
不知过了多久,锯子又开拉了,“起来吧。”
蒋至明遗憾起身,捂着膝盖,挤出笑脸:“多谢大人体恤下官。”
卢巡抚抬眸,因着他眼皮没二两肉,眼眶又深,显得有些骇人,“你知道,那几个人本巡抚是如何处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