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余九思听清了,他眨了眨眼,喉间哽咽。

“所以你便不计后果,以身相试?”

薛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愣愣点了点头。

余九思看了他许久,将头侧到一旁,哑声道:“李大夫也与你交代过,说此物能灼伤皮肤不说,量大时甚至可以让你的肉,变成一团烂肉,你忘了吗......”

薛迈还是不说话,余九思又问他:“你知道多少算大量,多少算少量吗?你如此做,让本将如何安心?如何面对你?你是兵没错,可若本将的命令,会让你们在此等情况下,莫名掉一层血肉.....”

说到底,他也不是薛迈的直属上司,他不太明白,薛迈何至于此。

如此做与上阵杀敌不一样,将土在战场之时,内心的血气会被激发,会无畏风雨,无惧疼痛,只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可以自身血肉试石灰粉则不然。

你会很平静,在预料不到后果的情况下,只凭着那股气去作赌,赌赢赌输,赌赢了,自已遭罪,赌输了,什么都得不到。

李时源见两人跟个木头桩子似得隔栏对立,从中打起了圆场。

他打开药箱,蹲在地上翻找一番后,终于选到了合适的银针,“就你了。郎将,您身上可有火折子?”

余九思觉得喉间干干的,艰难咽下一次口水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引燃。

李时源手执银针,笑呵呵地起身,“劳您举着火折子,老夫烫烫针。”

说完他往前两步,整个人贴在栅栏上,对薛迈道:“小伙子,手拿出来。你这水泡太大了,不挑破不行。”

他朝薛迈身后的马儿努了努嘴,“待会儿你不是还要骑马吗?来的路上没少遭罪吧,赶紧的,让老夫给你挑了。”

李时源绝对不会承认,他的主动,大部分归结于手痒。

第491章 逃疫之人

余九思在旁沉默地看着李时源动作,时不时在李时源的指示下,从他药箱中翻找出所需之物递给他。

李时源正专心地给薛迈上着药,嘴里嘟囔着:“这水泡看样子也有一日了,小伙子,你是真忍得啊。”

上药途中难免会碰到被烧伤之处,薛迈一直自诩为郎朗硬汉,谁料今日被李时源涂药之时老想缩手。

“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对李时源悄声道:“李大夫,这石头粉竟比火还要厉害。”

余九思本想再说他两句,但话到嘴边时,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

药涂好后,李时源又给他手心缠了一层布,不知是夸赞还是揶揄道:“说你聪明吧,你不知道拿花草树木试,说你笨吧,你又知道拿手心试,好歹没用手背。”

薛迈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花草树木也能试?”

那他为何要遭这番老罪!

李时源面色一僵,轻咳道:“莫不是老夫忙完了,没说?”

余九思顿时感觉压抑已久的情绪找到了出口,咬牙切齿道:“您老觉得呢......”

李时源头皮一紧,指着薛迈道:“归根结底,还不是这小子一根筋,光想着将您交代的差事儿给办好!”

余九思偃旗息鼓。

确实是这样没错。

薛迈见余九思不再责骂自已,隔着栅栏讨好道:“郎将,您看李大夫给属下手绑的,呵呵还挺好看。”

他说完高举右手,展示给余九思看。

“别没话找话。”余九思瞪他一眼,又对李时源说道:“劳李大夫给他说说,这几日需得注意些什么。”

李时源给自已揽了两层罪责在身上,语气也中听不少。

“沈大人之前便特意交代过,说被石灰粉烫伤,与被火烫伤不一样,用药也有所不同。方才那药膏也只是暂用,待老夫回去后再翻翻医书,制好新药后,薛将土再来换药罢。”

薛迈一听还要再来,顿时不愿。

“属下还得回府中,守着窑工煅烧,这般小伤,约莫过几日自已就好了。”

李时源“啧”了一声,摇头道:“小伙子,不要将石灰粉轻瞧了去,是不是非得老夫给你说严重点儿,你才舍得来?”

他在脑中疯狂回想,《药王集》上是如何描写石灰粉烧伤症的。

薛迈心中依旧是一百个不愿,但余九思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问道:“劳李大夫说说。”

李时源照本宣科:“石灰粉烧伤者,有伤口感染、化脓的风险,特别是你这种随时在外奔波之人,伤口若不及时用药,还会引发周边皮肤溃烂,浑身高热不下......”

薛迈瞪大双眼,看着手心道:“比这更严重的伤我都受过不少,郎将!您莫听李大夫的。”

余九思朝他一笑,硬声道:“这两日你就留在村中,本将会派人去守着窑工煅烧。”

薛迈如丧考妣,双手扒上栅栏,“郎将......”

“诶”余九思好声好气应了一句,笑颜下的话语愈发冷漠:“叫一声加一日。”

薛迈疯狂摇栅栏,惊呼:“......李大夫,您还愣着作甚,赶紧回去制药呀!”

李时源也学着余九思朝他一笑,慢吞吞道:“不急。”

“怎么就不急了!”栅栏被他摇得簌簌掉灰,他恨不得下一刻就将脸伸进来,“您不是说我的手会烂,我还会发热吗!发热会死人的啊李大夫,您快去吧!”

发热可轻可重,听起来也是个不痛不痒的小病,实则不然。

李时源行医多年,也不敢保证一定能使病患退热,且大部分病患都并非单纯发热,而是其他病症引发的浑身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