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出问题,现今怕也入朝为官,成国之栋梁。
就怕......
果然,下一刻余正青便说道:“可惜了,那年他因病发挥不好,未进前三甲,但以他的学问,进十二甲是绝无问题的。”
沈筝一怔,“十二甲”并不是大周官方的称呼,世人多知前三甲,状元、探花与榜眼。
但“十二甲”这一称呼,私下也是有来由的,一开始是朝堂几大部点名要人,取在科举中,某一门表现优秀的进土。
用白话说,就是术业有专攻,论诏奏议诗赋,总有学子单科更加优秀。
且每个部门对人才的需求不一样,比如户部会着重需求脑子活络、算数好的进土,礼部则需文采好,见识广的进土。
久而久之,继金榜之后,便有了个不成文的“十二甲”。
当然,进不了十二甲也不必灰心这是各部老油条安慰后进土们的话术。
怎么能不灰心呢,有门路,运气好的,就像沈筝这样,被外放几年,干出名堂来皆大欢喜,荣归故里,干不出来嘛......呵。
那还有运气不好的进土呢?做个主事知县都得排队。
朝堂也是很残酷的,沈筝能来同安县这穷乡僻壤做县令,那也是吏部屈于天子的威严。
但余正青方才说,他那位好友“可惜了”,其中意思便是......
“但他连十二甲都没进去。”余正青如今说得云淡风轻,但沈筝听后,心中莫名一紧。
必定与罗止敬有关。
“可是罗止敬害了他?”沈筝直呼其名问道。
余正青点点头,又摇头,“罗止敬间接害了他,那时罗止敬本人并不知晓。”
沈筝见余正青的茶饮完了,赶紧给他添上,余正青呷了口茶,又说:“我方才提到的他丈人,那时居礼部侍郎。”
说到这儿,沈筝全明白了。
会试殿试放金榜,皆由礼部主持,世人都知礼部尚书,可礼部侍郎也是个香饽饽十二甲,并不是前三甲。
而那人二十年前就是礼部侍郎,如今那还得了?
沈筝将心思写在了脸上,余正青说道:“他现在还是个侍郎,在工部,被工部的老头子压得抬不起头来,不过也比罗止敬强。”
但二十年没升官,又换了个难熬的上司,其中有猫腻。
“所以......”沈筝眉头紧皱,“进土十二甲,各有千秋,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您那位友人......”
“是。”余正青直接答道:“他被罗止敬顶替了,因为罗止敬是侍郎女婿,而他只是个白身。”
沈筝闻言表情有些复杂,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太合理。
沈筝思维飘远,又被一阵微风轻轻带回。
她知道哪里不合理了。
方才余正青也说过,罗止敬在官场,是依仗丈人的,说明他家中无权无势,那他丈人又为何要冒险将他顶替?
高门嫁女,嫁得是门当户对,他有甚理由将女儿嫁给一个穷进土?
她问道:“他丈人为何如此?这很奇怪,是他的女儿私下心悦罗止敬,他爱女心切,实在拗不过。还是......拿她的婚姻去作赌?”
“因为他女儿很多。”余正青如是说,“庶女而已,要多少有多少,哪个高门大户瞧得上?还不如眼光毒辣些,广撒种,说不准就能拴到几条好用的狗,往后对自已还有益些。”
沈筝闻言,心中酸楚难忍。
第213章 有些苦痛,回头看不过如此
余正青见她沉默,知道自已方才话说重了,好心补了一句:
“不过还好,罗止敬与他妻子,在他入京赴考之时就已相识,二人两情相悦。他妻子很幸运,自已看中的男子,刚好能做她父亲手中的刀,不过她的庶姊庶妹们就没有如此好运了。”
沈筝的心似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那位夫人是幸运,但有些婚姻,却是时代下的悲哀。
她又想到罗止敬丈人“买马”的做法,喃喃道:“朝堂盘根错节。”
余正青抿唇,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沈筝又问:“那您那位友人,如今......如何了?”
她不会犯蠢到去问余正青,为何不替友人出头,为何不当场检举揭发罗止敬丈人。
就算他是永宁伯之子,可科举中的蝇营狗苟,岂止罗止敬这一例,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位侍郎敢干,敢让余正青查到真相,就是有后招、有退路。
但他如今还只是个侍郎,其中必有永宁伯的手笔。
不能一次性将你拉下马,但能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得到梦寐以求之物,让你日日夜夜想到,都犹如万蚁噬心。
这才是杀人诛心。
余正青说到那位友人,又笑了起来,“他如今还不错,也在地方上熬了十几年,我与他时常通信,估计要不了几年,他定能回京。”
他没说的是,那时的他没有能力对抗朝堂上的不公,但他做到了一件事儿在几年漫长的等待中,不断替自已的友人自证,让旁人知道了他的不凡之处,让他有官可做。
至于他为什么不直接靠家中,给友人安排个位置?
因为方才他二人就说过,一个萝卜一个坑,若他那般做,与罗止敬丈人有何区别?坏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