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的眼神顿时变得一言难尽,道:
“您完全没印象吗?按照本年度的候选名单,早就应该轮到将军您和虫母接触了,只是白霭要塞的军务一直太忙,虫母的身体也……总之两边都周转不开,直到最近白塔那边才松口。”
兰斯闻言一怔,下一刻,长翅闪光君主蝶那张容貌昳丽至极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了一点儿不大聪明的茫然与呆滞。将军压下心头不合时宜的雀跃,先是望了望天边的飞行器,紧接着,视线又缓慢地游移到开着窗户的私人会客室。他静默了几十秒,才无奈地掩住面孔,为难地叹息道:
“……天。”
这时机简直糟透了。
*
虫母怀孕了。
君主蝶从随侍的夜蛾手中接过面色疲惫的母亲,紫水晶似的眼眸不动声色地垂下,视线在虫母略微圆润的小腹一触即转。
兰斯的脑海里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响起自家副官刚刚恨铁不成钢的临阵恶补。
那是一颗堪称奇迹的刀翅螳卵,但也许是种族不合,孕反把虫母折腾得疲惫不堪。白塔收到了蜂群的求助,原本的行程目的地其实是琥珀要塞,但阮静初在太空的旅途里几乎食不下咽,消瘦得让人揪心,万般无奈下,白塔选择了先在白霭要塞修整一段日子反正两个星区的距离算不上遥远,耽误些日子也无妨。
尽管这一系列行为让白塔看起来并不是很想管蜂群死的活,同时也并没有把君主蝶们放在眼里的样子。
只是一见到虫母,无论是谁,那些不满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伊莱文捧着一只笼罩着黑丝绒布的培养箱紧随,兰斯的蝶须微微一动,他似乎听见了什么细微的哭闹声
阮静初按了按眉心,低声道:
“将军,方便借给我一个房间吗?”
洛登站在窗前,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但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在虫母仰头打量时,悄然隐入了窗帘后,仿佛沉默的信徒,注视着心中的神明。
【作家想說的話:】(偷偷冒个泡,但是这本正在绝赞卡文中,大家可以慢慢等,过两天会开个合集新文!)
番外6:花冠3(蜂中心剧情)
虫母就这样在白霭要塞住了下来。
于理,军事要塞不允许闲人随意出入,但随行的夜蛾担心虫母的身体无法穿过玫瑰碎星带,干脆向本部申请就近休整一周,拿到了正经的批文。常年驻守于此的君主蝶战士们其实很欢迎这位未曾谋面的虫母,只是阮静初很少走出房间,只有兰斯才能偶尔找些借口,得见一眼那个温柔又漂亮的人。
幼虫的啼哭忽而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阮静初支起身体,困倦却又轻柔地抱起摇篮里的幼虫,低声哄道:
“小川,别怕呀。妈妈在这里呢。”
抱了好一会儿,幼虫的哭声仍旧不停,虫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拉开了睡裙胸口的系带。
乳汁汨汨而出,阮静初靠在床头,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幼虫的背。叩门声响起时,虫母正困得迷茫又懵懂,于是下意识道:
“……请进吧。”
君主蝶应声而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母亲。
那人陷于床榻之间,黑发如绸,柔顺地披落在身后,鸦羽一样的眼睫低垂着,神色温柔而静谧。纯白的睡裙被拉下大半,露出白润的肩头和锁骨,而视线再往下
兰斯猛然立正,双眼死死地闭住了。
房间里一时间只有幼虫吮吸的细微声响,阮静初慢半拍地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飞快地清醒过来
他侧过身去,飞快地合拢了轻纱的床帐。片刻后,强作镇定的声音从轻纱间传来:
“将军……?”
兰斯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轻声道:
“我们刚才和琥珀要塞对接过了,预计明晚就会送来第一批需要精神梳理的幼蜂们。”
“好,我会提前准备好的。”
这并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情,但体贴的虫母没有戳破君主蝶的小心思,只是同样轻声回应,唯恐惊扰到怀里的小四翅蜂。白纱之后的身影朦胧,幼虫似乎是喝饱了,发出稚嫩又满足的咕哝声。阮静初的胸前被幼虫拱得一片湿滑,但兰斯还站在外头,他腾不出手去擦拭穿衣,只好略微拉起衣领,继续问道:
“将军还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也许是刚哄过小四翅蜂,虫母的语气甜蜜又轻快,活像是个耐心又温柔的小老师,把君主蝶将军迷得找不着北。他俨然忘记了自己打好的一沓腹稿,闻言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兰斯茫然地瞧着走廊里熟悉的陈设,思绪慢半拍地回笼
我怎么就出来了?我明明还有话要说……
上午劝过洛登的话在此时都变作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回旋镖。兰斯懊恼地扯了扯领口,正沮丧自己的不争气,蜷在发间的蝶须忽而微微一动。
缓慢而温柔的摇篮曲断断续续地溜出轻纱与门缝。兰斯安静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那歌声消散,而圆月已经高挂天穹。
*
第一批来的幼蜂里,有好些个熟面孔。
虽说是幼蜂,但来的并不是阮静初预想的小豆丁,反而是亚成的少年蜂们居多,其中不少都曾在图书馆与阮静初有过一面之缘。
阮静初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不愿迁怒这些没有关系的少年,因此同意了六翅蜂提交的求助申请。但情绪这种东西,并不是能时时刻刻被完全压制住的。
虫母对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少年露出一个混合着疲倦与抱歉的笑容,轻声道:
“我有点累了,能请你稍微等几分钟吗?”
那少年红着脸,神色局促地点了点头。虫母顿了几秒,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心情微妙地揉了揉少年流金似的长发。
……顺便带小川一起去外面透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