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儿,云栀脸上的表情其实已经僵住,她似乎在消化这段话里的内容。
苏嘉言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云栀,伸手握住云栀搭在桌上的手掌,试探地看着云栀,咬了咬下唇思虑再三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栀栀,城西的墓地,那里没有宁阿姨,只有外婆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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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五日,晴。
郁柏泽照常送云栀去剧组做扫尾工作,戏虽然快要杀青可云栀还是有些忙,郁柏泽虽是甲方,但也不能挡着云栀去干自己喜欢的事。
如今两人的关系在剧组也不再避讳,郁柏泽每每都把车停在剧组门口才让人下车。
嘱咐好一些事情,云栀抬手开车门下车时郁柏泽拍了拍她左手,她回头:“怎么了?”
郁柏泽将云栀耳边碎发掖到耳后,随意道:“今天公司有些忙,下午可能没办法来接你,我让小刘来接你好吗?”
云栀心里咯噔一声,嘴角扯出一点笑:“嗯,记得吃饭。”
云栀下车关上车门,站在原地目送郁柏泽离开,寒风吹过发丝在半空浮动,冬季的冷衬得她皮肤雪白,鼻尖红着看着那一抹刺眼尾灯消失在街角。
她转身离开时,衣角翻飞带起几粒尘埃。
下午两点,多云转晴。
一辆低调黑色奥迪rs7自道路尽头径直开上笔直大道,急速飞驰而过的车身带起路边尘土,刹那间尘埃浮起,扰乱这澄净天地。
车子挺稳,尘埃随即附着到那坚硬外壳上,落下一层灰白。
郁柏泽将车挺稳,拿过副驾上的向日葵洋桔梗花束下车走进墓地大门。
天气很好,墓地上空是湛蓝天空和浮动的白云,光是透明的一丝杂质也无。
他轻车熟路的往里边走,一段距离后他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墓碑,弯腰把花束放到一旁,单腿跪地拿出准备好的手帕开始擦拭有些暗的墓碑。
“今天天气很好,是宁城冬天难得一见的晴天。”郁柏泽将外婆的墓碑擦干净,把脏了的手帕叠了叠塞进口袋里:“看来您应该是没意见,对吧?”
说完,郁柏泽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便一屁股坐在旁边将花束摆到墓碑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今年是……第七个年头了吧?”郁柏泽看着墓碑上的碑文,笑笑:“今年栀栀回来了就不哭了。”
安静的一方天地里,天地澄澈高山白云一览无余,飞鸟掠过上空带着飞鸣一路向南,凌冽的风吹过,花束包装簌簌作响。
郁柏泽望着湛蓝的天空,内心无比平静。
他到现在都记得七年前云栀带他去见外婆的那天的情景,可是时间走的太快,席卷过每个人的记忆,而这些除了自己,他没了再能倾诉的人。
云栀走后的每一年的生日郁柏泽都会来这里坐着,也不说话就只是单纯的坐在这里时不时冒出几句话讲给外婆听。
只是在云栀离开的第三年,在学校开放日那天郁柏泽看到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熙熙攘攘校园内他转身去追,跨过一道道身影,摩肩接踵一颗心重重跳着走到那人身旁。
他手心出了汗,不自觉地发着抖,想要张口喊名字时却发现喉咙被沙哑堵住,一个字也发不出。
他拍拍那人的肩,待人转过身来后心跳缓了几分,他连连道歉。
随即郁柏泽随着人流淹没在人海里,他望着周遭一切,似幻影似梦境,只有他一人定格在原地久久走不出去。
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云栀好像真的离开了……
“其实云栀回来那天,我没想到她会来这儿,那天也没能好好跟你说上几句话,实在是有些不礼貌,您别怪我。”
“其实……今天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您一声,我和栀栀在一起了,”郁柏泽停下话音,依旧像以前一样,眼眶不争气的红了:“我就是希望您能答应,我会好好照顾栀栀,不会让她受委屈……”
没有任何回答,就像往常一样,郁柏泽低下头声音沙哑:“外婆,我真的好爱她,我不能没有云栀。”
最后一只飞鸟化成一道细影,自此天空再无任何遮挡,广阔天地间寒风席卷,一道暗影落下,接着便是一道哽咽话音落到他耳旁:
“好巧哦,外婆,我也好爱他,我也不能没有郁柏泽。”
郁柏泽身形一僵,连呼吸都顿住,霎那间广阔天地抽离,心跳混着那道声音重重落在他心底,混杂着酸麻将他整个胸腔填满。
郁柏泽缓缓抬头对上云栀眼神,恍若隔世般在半空撞上。
一瞬间云栀泪珠落下,在大衣布料上滚了滚落在了泥土之上。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风,云栀眼睫抖个不停,细窄喉咙彻底被封住,胸膛鼓个不停可她觉得自己像是屏住呼吸那般,双肺挤压着最后那点氧气。
疼痛感自骨缝深处析出,云栀眼角绯红声音抖得不像话:“见家长,为什么不请当事人也来?”
大脑空白,耳边是嗡嗡作响的声音,郁柏泽眼神茫然的看向云栀,四肢仿佛被钉住,他动弹不了半分。
云栀抬手抹一把绯红眼角,走到郁柏泽跟前拉起他手,他随着云栀动作站起身。
云栀仰头看着郁柏泽,视线被泪水模糊,她抬手摩挲着郁柏泽脸颊,问道:“你替我来看过几次外婆?又替我哭了多少次?嗯?”
话音落,郁柏泽回过神一把将云栀拥进怀里紧紧抱着,再不能吐出只言片语。
云栀将脸埋进郁柏泽颈窝,压抑着哭声:“郁柏泽,你就是最会惹人心疼的。”
碧空如洗,一道风影经过,两人衣角翻飞间在半空中碰撞,两人就那么抱着,云栀侧头看向墓碑。
外婆,年少时的疑惑如今我已有了答案,我喜欢的人已在身边。
几日后剧组杀青,两人应邀在列一同前往赴宴。
汽车行驶上高架桥,云栀降下半扇玻璃遥望着矗立在不远处的高塔,迎着风突然问郁柏泽:“你知道我剧本最后一句台词是什么吗?”
郁柏泽稳稳驾着车子打了个转向,汽车迎着日光开向笔直大道:“爱是不可名状之物,但因为有你,它便有了属于它的色彩与形状。”
云栀眼神没离开那座高耸入云的高塔,她趴在窗沿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影子,将最后一句补全:而云栀的爱叫郁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