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太宰君为什么不说话了,腹稿都打好了,但是一开口,莫名觉得别扭,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太宰君不说话了。
但是电话两端的两人,一个不吱声,一个开不了口,这也不是办法啊。
月见山早愁得从椅子上站起,在书房内打着圈踱步,像一只追尾巴转圈的小狗。
他埋头走了好几圈,一心想着“下一秒我一定开口说话打破沉默”,没注意自己走偏了路,突然撞上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自己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电话里的太宰君也被吓到了,一句“抱歉”脱口而出。
“……是我自己撞到了椅子,你道什么歉?”月见山早停下转圈,站在原地,闷声说,“怎么莫名其妙就和我道歉。”
他说话带了点不高兴和疑惑的情绪。他想起上次通话的最后,太宰君也是莫名其妙就道歉了起来。
回答不出问题又不是错处,为什么要道歉呢?
因为你的困扰是因我而起。太宰治心想,而我知道原因,却不敢告诉你。
他温声说:“因为我说错了话,让你不高兴,所以才会撞到椅子。”
“你没有说错话。”月见山早不肯承认,“我也没有很不高兴,只有一点点、不,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今天心情不是特别好这个也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昨天又是不好看的夕阳。”
但是昨天的夕阳还不至于让你不高兴到今天,你不是这种性格呀。太宰治沉默地想。
月见山早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假了。现在他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没有逻辑,和情绪一样一团乱麻。
他想撤回之前那句话,然而电话不是社交软件,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没有撤回功能。
他最后只好闷声说:“总之,你别总是道歉,你没做错什么,我也没不高兴。”
“真的没有不高兴吗?”太宰治轻声问,“可你一直叫我太宰干部。”
你没有不高兴,那为什么不像平常那样叫我“阿治”呢?
“太宰干部”,真是好生疏的称呼。
月见山早试图改口,但是习惯的称呼都来到舌尖了,就是迟迟都不肯出口。
试了几次都这样,他只好承认:“……那我可能是有点不高兴。”
他做最后的狡辩:“但是不多,就一点点。我不会莫名其妙不高兴的。”
太宰治一怔,顺着他说:“嗯,只有一点点不高兴。”
他这么配合,月见山早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把话题拉回原路,固执地重复道:“我很快就不会不高兴了,阿治也不要总道歉。”随着熟悉的称呼顺畅地唤出,他的思维也顺了,说着说着终于想起原因,“而且我不是因为你说错话才撞到椅子,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没注意撞到椅子,然后听到你突然道歉,才不高兴的。”
他凭直觉问:“阿治是觉得亏欠了我吗?”
他把被撞偏了的椅子摆正,坐回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给了我别的选择,是我自己最终选了这条路。”
太宰治知道,不是这样的。虽然他给出了离开的选择,但他有很大把握快点来君不会选这个,因为快点来君放不下横滨的朋友们。
这是一场他从开始谋划时就知道自己有九分胜算的赌局,最后的结果也几乎是注定的。
虽然不想这样,但为了最后的胜利,我已经有意无意地影响了你太多。这如何算得上是你的选择呢?
太宰治收敛了自己的心绪,毫无破绽地说:“我明白了,以后不会这样的。”
月见山早松了一口气,小心地问:“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他几乎要竖起耳朵来听太宰君的回答。
太宰治笑道:“我们本来也没有吵架,只是一点小矛盾而已。”
月见山早放松下来。他随口说:“就算是小矛盾也要解开!我最近在看漫画,里面有一对朋友因为一个很小的矛盾吵架,迟迟没有和好,最后竟然变得像仇人一样。我不想这样,感觉很可怕有问题说开就好嘛,为什么会变成让两个人都痛苦的无法收场的样子呢?”
因为有的事情、有的感情是没法开口的呀。太宰治如此心想。
他只说:“可能是因为这个矛盾在旁观者看来很小,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很重要吧。”
“那对阿治来说,有什么事情是很重要的吗?”月见山早问。
他心想,我不想和太宰君变成那样的朋友,我要尽可能避开这样的未来。
太宰治出神了一会儿,最后轻声说:“……朋友不会因为我的缘故而失去生命。”他看着桌上的文件,声音发颤,“活下来,完成自己的梦想,就算因此不再是朋友,因此和我形同陌路……也没有关系。”
他说得太轻了,月见山早只模糊地听见了最后的“没有关系”。
月见山早疑惑地问:“我没听清,阿治能再说一遍吗?”
太宰治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一遍:“这个是我的愿望,说多了就不灵了。”
太宰君不愿说,月见山早就不追问了,只说:“那以后要是我们在这种事情上有矛盾,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虽然不觉得我们会在这种事情上有矛盾,不过,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说的。”太宰治又问,“那么,对于快点来君来说,什么事情是重要的,或者不能接受的呢?”
“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一时想不出来。”月见山早思索了一会儿,“不能接受的好像也没有。真要算的话,大概是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吧;但是死了好像也能接受,我会去参加葬礼和按时给大家扫墓的。”
“意外的很洒脱呢。”太宰治挑眉,有些惊讶。
“普通人朋友们因为远离里世界,大多数是要上天堂的吧,虽然见不到了有点遗憾,但是他们会过得很好,这样一想也就放心了;至于里世界的朋友们,因为大家基本都是法外狂徒,死后都会下地狱的。”月见山早说出了又天真又恐怖的话,“只是晚点见面、换个地方见面而已,和活着的时候没太大差别啦。”
“……你这样想倒也没错。”太宰治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按照这个逻辑,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该说不愧是思路清奇的快点来君吗?
他们又闲聊了一会儿,还是月见山早想起正事,把话题拉回正事,问太宰治和彭格列交易的基本情报。
太宰治简单告诉他棉花糖怪人白兰·杰索和平行世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