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一时没有任何声音，数息后，太宰君用比呢喃还要小的声音说：“已经不想见到我了吗……”

月见山早一惊，连忙解释道：“不是！绝对不是不想见你的意思，也不是真的不会去见你的意思！”他语速很快，心里话不经思考便倾吐而出，“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我没法回去，你也是难得来一次，我怎么可能会不想见你……”

话已经出口，后知后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月见山早也没法把它咽回去，只能无措地、胡乱地继续说道：“总之，不是那种意思根本不可能会是那种意思吧！”

电话那边的太宰君似乎恢复正常了，用平时的音量和语调说：“这么说的话，是要和我私下接触的意思？”他长长叹气，“肯定是中也要求你的吧，真是个小气的控制狂上司……”

他发出柔弱的、情绪丰富的长叹，仿佛真情实感地为月见山早感到不平：“如果快点来君在我手下，我是绝对不会要求快点来君不能和中也接触哦？中也真过分啊！”

他才不会要求这种事情呢当然是直接把中也支开到十万八千里之外比较方便啦！差点以为快点来君想和他划清界限的太宰治，多少带点私人恩怨地想着。

月见山早：……

月见山早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确认了一下和他通话的确实是太宰君。

好怪哦，太宰君怎么突然变成这种样子了有点阴阳怪气，有一丝咬牙切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还有些拉踩的意味在里面……

月见山早感到头皮发麻，他放空大脑，含糊地唔唔嗯嗯了几句，想要混过这个话题。

但太宰治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打发过去的人。

“快点来君在想谁？好心不在焉呀……”他轻笑一声，“明明在和我打电话呢。”

这次的声音明明很正常，月见山早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求生欲猛地占据了智商高地，他镇定而真诚地说：“我在想阿治。在想并盛有什么风景好又有趣的地方，想和阿治一起去。”

“……姑且当作是真话好了。”虽然月见山早并不在面前，太宰治还是下意识偏开视线。

他用轻快的、毫无破绽的声音说：“我会好好期待的。”

*

由港口黑手党干部太宰治带领的谈判队伍，在约定当天的下午并不准时地到达。

超出预定时间一小时后才姗姗来迟的太宰治，对着中原中也的直属手下月见山早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并不理会月见山早准备带路的动作，径直往前走：“居然真的跑到这个地方来迎接了啊，真是辛苦了，不过这里用不上你了，你就回去吧。”

他说着“辛苦了”，态度却轻慢得很，说话间甚至伸了个懒腰，再加上之前仿佛赶人一般的摆手动作，任谁看都不会觉得他们关系有多好。

月见山早并未离开：“这一路舟车劳顿，太宰干部需要休息，请随我前往住所。”

太宰治停下脚步，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地打量并不看他的月见山早一眼，扯出一个没有情绪的笑：“哦呀，刚刚都没认真看，原来是你啊。真不愧是中也的好下属，和他一样死脑筋呢。”

说完月见山早，他还嫌不够一般，又讲起了站在月见山早身后、忍不住抬头用不善的目光盯着他的鹤见研：“没大没小这点也是一模一样啊，自己没规没矩地管东管西，带着的下属也是一副狂妄样子……”他突然露出做作的恍然大悟表情，“难道说这是某种会通过上下级关系传染的蛞蝓诅咒吗？”

月见山早很有先见之明地抬手阻挡了沉不住气的鹤见研，上前一步，近乎对峙地站在太宰治身前不远处：“请不要背后非议中原大人。若您实在不愿见到我等，在为您安排入住后我等会自行离开。”

“哈？不能识相点现在就走吗？”太宰治说着恶劣的话语。

看似对峙的两人，趁着彼此站得近、其他人看不清他们神色的机会，偷偷交换了几个眼神。

背对下属和“下属”做出针锋相对的表面姿态的同时，太宰治俏皮地对月见山早眨了眨眼，脸上表情也从“刻薄”柔和了一瞬。他在对峙的沉默中用口型无声说道：“好久不见。”

月见山早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微笑起来。

好久不见。他在心里回应道，眼睛弯弯，是盛满笑意的弧度。

太宰治身后的下属中，有两人因为眼前两人恶劣的相处而对视一眼。

他们正是森鸥外安排进此次谈判队伍的内应。除了实时向森鸥外汇报谈判进度，他们还负责监视和判断太宰治与月见山早的关系。

“好差的关系。”A用眼神如此说。

“像是原本关系很好，但是后来某事发生，导致感情破裂了，又因为曾经很好的关系所以比一般的讨厌要更敌视对方。”B如此用眼神回应道。

因为含义太复杂，A完全没看懂：“？”

眼神对话就此中断。

不过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至少表面上，这两人的关系绝对不好。

那边，太宰治似乎对这场对峙失去了耐心，他抬手用手背推开了挡在他身前的月见山早，厌倦地说：“不是说要带路吗，挡在路中间做什么？”

月见山早顺着他的力道从他前方离开，与此同时眉头微皱地抬手，在触到他的前一秒，他不耐地“啧”了一声，用手背不轻不重地拍开月见山早的手，冷冷地说：“不要碰我。”

说完，他瞬间收回了手，仿佛不能容忍接触的触感一样，在西装大衣上蹭了蹭手背。

和其他人一样，月见山早的目光在他擦手的动作上一顿，不动声色地把被拍中时传到手心的小纸条藏在指缝中，然后若无其事转身带路：“请随我来。”

他并不回头地在前面快走，仿佛生气了一般。太宰治仍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等他走得远了，就扬声道：“走那么快，像什么下属的样子？蛞蝓就教了你这种东西吗？”

于是月见山早只能硬生生停下步伐，等走得越来越慢的太宰治跟上，再强压下步行速度配合太宰治时快时慢的奇特步速。

两个内应见状再次对视一眼。

A眼神说：“太恶劣了，不像演的……”

B认同地点点头，用眼神说：“就算太宰治是上司，我看了都想捅他一刀，何况是直面他的月见山早就算原本是演的，这下也要成真了吧。”

虽然这次依然没看懂B的眼神具体说了什么，但是那中拳头硬了的感觉是共通的，A认同地点头，之后继续密切关注太宰治和月见山早的相处。

那边太宰治的为难内容已经改为不愿乘坐月见山早安排的车。

“我可不敢随便就上来路不明的车辆，万一半路爆炸了怎么办？”他刻薄地说，“就像我会炸中也的车一样，中也的下属炸我的车怎么办？”

月见山早和A、B都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你这……

月见山早沉默了一瞬：“如果您担心的话，我会和您同乘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