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了车门要把人质提出来的绑匪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哟,你们原来是这种关系啊。”仗着黑头罩依然阻隔他们视线,绑匪中的一员如此说道。

月见山早已经被拉扯得从他身上离开,他的情绪也平稳下来,冷漠地听着绑匪的奚落:“怪不得这么弱还敢对我们拔枪,原来是要保护更弱的秋间医生啊。”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想着,小人物的夸耀心总是显现在对手位于下风的时候,而不是结局之后。虽然后者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但是阴谋家所必须的谨慎,若以放大镜来看,比之前者似乎还能找到微末的一点。

他并不把这些人的嘲讽放在心上,或者说,“弱小”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若不是他的“弱小”,被幻觉和幻听所折磨而又放不下多疑心的黑手党组织首领,怎么会扮作一个虚弱的老人前来医院寻求帮助,又在如今把他和见证者通过无人的消防通道绑回小心藏身的庄园呢?

太宰治并不在意这些人说了什么谁会在意蝼蚁的可笑言语呢然而月见山早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此人在嘴上胶带被撕开后,立刻大声反驳道:“秋间医生才不弱呢!他一见面就猜出了我有所困扰,可厉害了!”

那些戴着头罩的绑匪在该谨慎的地方不谨慎,在无需谨慎的地方却胆小如鼠,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蠢货彼此看了一眼,方才出声嘲讽的那人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这是精神医生会对每一个人说的套话吧!”

“欸!”月见山早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

化名为山本海的月见山早,摇身一变成了某个富商的小儿子。

就像是通过枪茧判断秋间医生是不是杀手伪装的那样,他对自己的手掌也进行过谨慎的处理,虽然和真正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相比还稍显粗糙,不过也不是不能糊弄过去。

特别是照他说的打过去电话后,话筒那边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后对赎金连连答应:“好好好!我们都会给的,千万不要伤害、伤害那孩子!”

话语中的仿佛之后的话快要说不下去的一声哽咽,更是彰显了“山本海”的重要性。

只有月见山早自己,以及太宰治,知道此人是真的说不下去。

哪个受着庇佑的富商敢称呼庇佑他们的黑手党为“孩子”呢?

这是早就为了“山本海”安排好身份了吗?傻瓜的表象下原来是还算说得过去的谨慎啊。

太宰治冷眼旁观月见山早莽撞地抢过手机,对着听筒那头,以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语气飞快地说:“老头,不准为了凑钱把我的三辆玛莎#蒂和五辆其他宝贝车卖掉!道奇#斧也不行!还有留点钱给医生当赎金,以及之后给我换体积大一点的枪……”

后面的话终止于“山本海”后知后觉绑匪在他说到“赎金”时已按下挂断键。他趾高气昂地瞪着绑匪,反而被一枪托打在肚子上。

“说那么多,想死吗小鬼!”打人者嚣张地说。

“山本海”痛苦而愤恨地瞪着对方。

月见山早已然完美融入了“山本富商宠爱的幼子”的身份里。太宰治冷静地想着,不过靠着这个身份的伪装,重要的消息已经被传出去了。

以医院为圆心,向外三折五拐,总长约为48到68公里,几乎快到了横滨的边缘。

想必那个姓山本的富商会立刻向上报告给港口黑手党吧。太宰治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将会再次缩减。

似乎需要加快动作了。

不过他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

因为比他还急切的,正是策划这场绑架的人啊。

第3章 迷茫的羔羊

很快有人来请秋间医生进去。

来人自称是鹤见,他的焦急更甚于在场的所有人。

他奔跑过来,像是奔向一个希望那样奔向秋间医生。

尽管如此急切,他对秋间医生依然礼貌,恭敬地请求秋间为首领看病。

温和的秋间医生当然答应了,好事的山本海叫嚷着自己是秋间医生的助手,非要跟上去凑个热闹,被鹤见命令绑匪制止了。

这些绑匪都是他的手下。在面对手下时,鹤见一改面对秋间医生时的谦卑,有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然而面对秋间医生时,他又是一个恳求救治的人了。

“请您救救首领。”他这样说,“我们不能没有首领。”

身后似乎有人发出不屑的笑声,可是等鹤见看去,所有戴着头罩的人都严肃而庄重。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性。”秋间医生答应了。

*

太宰治为卧床不起的首领念了一小时的圣经。

作为理应和病人亲切交流的精神医生,他坐在空旷又豪华的房间中央的一把椅子上,远离首领的卧床和在床边侍奉的鹤见。

事实上,他很怀疑躺在床上的首领到底听不听得到,毕竟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呢。

不过在场所有人都不会真正在意这点。

仿佛走过场一般,秋间医生被恭敬地请来念了许久的书,又被恭敬地请走,住进华丽舒适的房间。

处理完房间里监听器之类的“小礼物”后,太宰治没等多久,便迎来了一位不请自来的访客。

“医生,很高兴看到你还安全!”月见山早如此招呼道,他的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似乎看到完完整整的秋间医生让他很高兴。这让他的担心显得真诚起来。

“山本海,或者说,月见山早。你闯入我一个可怜医生的房间,究竟有何贵干呢?”太宰治如此说道,他放下水杯,杯底在书桌上磕出不轻不重的一声。

喉咙依旧干涩疼痛,清水的润泽只带来一小会儿的舒服,太宰治不想和月见山早多说,他对面露震惊、仿佛在脸上写着“你怎么知道!”的月见山早做出“请离”的手势,之后并不管月见山早是何反应,泰然自若地从月见山早蹲着的那扇窗户的另一边开窗,冰冷的铝合金窗框挤压月见山早的立足空间,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竖直的痕迹。

月见山早感觉自己被铝合金窗框霸凌了,他屈服于窗框的冰冷,磨磨蹭蹭地下到房间的地面,落地时没发出半点声音,轻盈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别推了别推了,我会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