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山只瞥了一眼黑洞洞的枪口，之后依旧以毫无感情的视线盯着他看。

“不怕死吗？”太宰治轻声问。

“可以接受。我死在外面的世界，这件事足以支付所有代价。”无山的声音依旧冷漠。

“不想在外面的世界多活几天吗？”太宰治一边劝一边觉得荒谬他竟然也有劝人活下去的时候，“仅仅是死在外面的世界，就满足了吗？”

这次无山没有回答他。

“嗯？”太宰治发出简短的声音，催促无山回答自己。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无山又看了一眼枪口，然后继续盯着他。

看来是不满足啊。

太宰治产生了不知缘由的安心感，不过由于这情绪太微弱，因此并未被仔细察觉，他只当作是“事情重回掌控”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不愧是善于出人意料的快点……

太宰治让自己的思维停下来。

他在心里换了一个称呼：不愧是善于出人意料的无山，差点就打乱了我的计划呢。

“成为我的人，就让你活下来，如何？”他循循善诱道，举起的枪依旧对准无山的眉心。

“我不会继续当杀手了，除此之外的都可以。”无山只如此说。

“我的人可不是杀手这么简单的身份哦？怎么样，很合你的心意吧？”太宰治垂着眼睛笑了，没有温度的目光透过眼睫的缝隙，投射在无山的瞳孔里，“跟着我说：‘我会一辈子都是太宰治的人，永远不会离开’。语言是有力量的，所以，对我说这句话，我就让你活下来，还会带你去观赏外面的世界，学习外面的人。”

在名为“太宰治”的少年的威胁下，无山照做了。

“好孩子。”太宰治轻声夸赞，然后又神经质地重复了一遍，“真是听话的乖孩子。”

无山能感觉到站在他面前、双眼都恍惚起来的太宰治似乎很高兴，虽然这份高兴有些怪异，以及太宰治脸上并没有大部分人在高兴时会所展露的笑容。

高兴的时候不笑，不高兴的时候反而在笑。无山心想，好奇怪的一个人。

第72章 要回横滨了

事不过三，第三次谈判时，港口黑手党和彭格列达成了某种镇痛药品贸易的合作。双方负责人在谈判结束后友好握手，互相客套：“合作愉快。”

月见山早在爱丽丝小姐身后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心里默默想着，阿纲也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再之后，月见山早送别爱丽丝小姐和谈判队伍，并在临走前收到爱丽丝小姐的升职暗示。

虽然他还是不太想得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不过一切都如太宰君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他也依照太宰君的建议，对爱丽丝小姐的招揽“不胜感激”。

“我很期待你会走到哪一步呢。”美丽的女性笑意盈盈地说，“不要一下子就消失了啊。”

听起来本部的情况很不妙的样子。月见山早心想，不过并未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再次行礼。

没有得到想要的慌乱反应，爱丽丝无趣地移开了目光，她随意摆了摆手：“我要走了，不用送。”

爱丽丝小姐被专车送回，就像来时一样。其他人也被安排好的车辆接送回去。并盛小镇再次恢复平静，月见山早和鹤见研在据点清点了一番有关谈判的资料，又整理了一遍港口黑手党并盛分部的资产凭证，出了一会儿神。

他问鹤见研：“鹤见，要回横滨了，你会觉得……”

他犹豫了半天，没把话说出来，因为他自己也不太能说清，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情绪。

想了两秒，鹤见研大概猜出了月见山大人的想法，把话接下去：“您是说，会觉得怀念吗？”

“……差不多吧。”还有其他情绪，但是怀念是最清晰、最多的，“你会怀念这里吗？”

“如果怀念这里了，在休假的时候过来一趟就好了。”鹤见研如此说。

“你说的有道理。”月见山早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想，不管到底是什么情绪，在离开之前，都得去和大家好好告别。

或许好好告别之后，他就会知道了。

*

沢田纲吉和正好要去他家拜访的海桑碰上。在回去的路上，他听到海桑说不久后就会回去横滨的消息，意外之余，也生出来果然如此的想法：“果然，谈判的事情结束后，海桑就要走了……”

月见山早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别难过，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也不是难过啦，就是觉得……”沢田纲吉低着头，“感觉海桑回去横滨后，像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一样。”

海桑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回去后应该也要升职了，和港口黑手党的联系就更紧密了；而他是彭格列的继承候补，按照里包恩对港口黑手党的态度，双方的联系应该不算紧密，那么以后，他和海桑……

指不定哪次见面的时候，就要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为了己方的利益争斗。

这样一想，沢田纲吉不免沮丧了起来。

海桑没有回应，沢田纲吉在一片安静中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丧气话，连忙道歉：“对不起，海桑能够回去本部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我却说了任性的话……抱歉，请、请忘掉那些话吧……”

肩膀被拍了拍，沢田纲吉抬头，看到海桑露出一个惆怅的笑：“我知道，阿纲不是任性，阿纲是把我当成朋友，是舍不得我。”他说，“我也舍不得阿纲，舍不得R老师，舍不得奈奈姐姐，还有其他朋友。”

沢田纲吉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很久以后我和海桑成了敌人，我该怎么办？”

“从第一次谈判的时候就在想了，我们会成为敌人吗？”沢田纲吉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太难过的表情，他说，“可是……我不想和朋友成为敌人。”

“会不会成为敌人，这点我不知道。”月见山早轻声说，“我和阿纲一样，不想朋友变敌人。但是未来如何，我也不知道。”

头顶传来被按揉的感觉，沮丧的沢田纲吉抬头，看到海桑认真地对他说：“我只能保证，在工作之外，我会努力和阿纲当一辈子的朋友。

“等到三十多岁，如果可以的话四、五、六十多岁也是一样，我会一直来并盛找阿纲玩的。去新年初诣，去海滩玩，去训练场玩，都可以。”